沈瑞是被热醒的,即便是船行运河之上,可毕竟已经入夏,早晚还好,中午十分闷热难挡。沈瑞要了一盘水,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才缓些。等到了甲板上,就见沈理摇着扇子,坐在船篷下纳凉,见了沈瑞,招呼沈瑞过去坐了。
闻着沈理身上有淡淡药味,沈瑞有些担心。沈理虽正值壮年,可到底是书生,出仕后一直在翰林院,宅男中的宅男,体质不算好。
沈理也打量着沈瑞,眼见他精神恹恹,关切道:“可还受得住?”
夏天本就不宜赶路,水路虽比陆路凉快些,可也比其他季节更容易晕船。如今沈理、沈瑞都有些受不住,更不要说年老体弱的沈鸿夫妇。
沈瑞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只是担心叔父那边……不过张太医预备了解暑药与晕船药,希望能好些。”
沈理皱眉,有些后悔没有劝住沈鸿夫妇。如今已经船行河上,只能先看两日,要是实在不行,还是得劝沈鸿夫妇下船。否则的话,没等到松江,怕两人就要熬不住。
没一会儿,沈全、沈瑾也上了甲板,都是脸色潮红,走路轻飘飘的。族兄弟几个互相看看,只有苦笑与担忧的。
果不其然,沈鸿的反应没有出乎意外,只坚持了大半日,到了晚上就开始上吐下泻,即便早就吃了解暑汤与晕船药,也是丝毫不顶用。郭氏本就心忧次子一家,眼下又记挂丈夫,熬了一晚眼睛眍?下去。张太医给二老看过,言沈鸿是急火攻心,夙夜难眠,才使得身体更加疲弱,受不住夏日行船之苦,建议回京静养,否则后果难测;就是郭氏,也是知天命的年岁,虽比沈鸿身体好些,可也不建议继续南下。
沈理眼见这样下去不行,眼看将到天津港,就吩咐船找了就近码头靠岸,让沈全送沈鸿夫妇回京。
沈鸿夫妇坚持不肯下船,沈理便吩咐人调转船头,要亲自送二老回京。沈鸿夫妇怕耽搁众人回乡时间,这才同意下船,却是不肯让沈全相送。不管如何,五房总要有主事人回松江,否则只打发管家之流跟着,万一遇到大事也不好定夺。并非是有意诅咒儿孙,只是沈鸿夫妇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也是听过倭寇凶残,自然也是做两手准备。
沈瑞是代表京中二房回乡,沈理是沈家年轻一辈职位最高者,就剩下沈瑾一人可以用。四房在松江没有庶房,张老安人前两年被送回松江一次,可在沈瑾高中状元后再次被接到扬州,沈瑾不像其他人那样必须露面。众人商量后,就由沈瑾陪沈鸿夫妇下船,随后也由他送二老回京静养。至于张太医与柳大夫,本就是为了沈鸿夫妇请的,也随着沈瑾下船。
船上只剩下族兄弟三人,虽依旧是闷热难挡,可多少都是松了一口气。要是沈鸿夫妇继续跟着同行,说不得不用到松江,兄弟几个就要挂白。
等过了几日,几人适应了船上日子,便也没有那么难熬。沿途停驻岸边码头时,沈理吩咐人去打探松江消息,越是往南来,消息越是五花八门。什么屠杀军民过千、劫掠妇女数百,府衙被破,知府被斩首,说的有鼻子有眼,听得沈理、沈瑞面面相觑,沈全满脸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