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说的平静,沈洲却听得心惊动魄,神色大变:“就算……东宫名分早定,还会有这样凶险?”
“一朝天子一朝臣……三阁老执政已久,想要上进的不是一个两个……”沈沧道。
沈洲这才知晓大哥安排自己去南京是为了家族避祸,心中那份犹豫便去了,点头道:“我听大哥的……”
兄弟两个说着话,三老爷与沈瑞得了消息,知晓沈沧醒了,也过来了。
叔侄几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宫使上门的消息,徐氏安排厨房开席,为沈洲接风洗尘。
等到用完晚饭,从正院出来时,沈洲私下与徐氏道:“大嫂,让瑞哥儿代大哥写谢恩折子吧?”
太医使过来的消息可以瞒着沈沧君恩在前,沈家人也要表现得感激涕零,才是应有之义。
太医使的消息到了御前,刑部尚书一职不管不能卸掉,皇上总要思量“加恩”。沈洲希望侄儿的名字能直送御前,“提醒”天子沈家尚有妇幼需加恩。
徐氏犹豫了一下,道:“二叔既回来,这些事本当二叔出面,只是眼下到了廷推的时候,不宜节外生枝,就让瑞哥儿代笔……”
否则的话,要是沈洲代兄长上“谢恩”折子,皇帝一时热心,直接留沈洲在京以做加恩,那就是“阴错阳差”了。
毛宅,看着风尘仆仆、瘦了一圈的儿子,毛太太心疼的不行,拉着儿子胳膊,上下看了一遍,眼见儿子虽面带乏色,不过双目炯炯有神,这才神色缓和些,嘴里依旧是埋怨道:“你真是胆大,一路上骑马进京,这个时候,寒风凛冽,要遭多少罪……”
毛澄已经落衙回来,坐在炕边,看着儿子身上衣冠,颇为欣慰,道:“总算是没白回去一趟,甚好、甚好……”
毛迟是弘治十五年中秋后启程回昆山老家的,弘治十六年下场应童子试连中“小三元”,今年直接参加乡试,取得南直隶乡试六十一名。
南直隶总共取士百三十五人,这六十一名不上不下,只能算中等,这使得在童子试中一鼓作气取得“小三元”的毛迟颇受打击。
毛迟满脸羞愧道:“是儿笔力有限,当年爹虽没有摘得解元,却是五经魁……”
“哼,你才几岁,还想着‘青出于蓝’了不成?当年我举于乡时,已经年将而立……你若是能安心再等十年下场,也能拿到经魁……”儿子好强争气,毛澄颇有欣慰,却不愿他骄傲,轻哼一声道。
南直隶那是什么地方?在科举之路上多少当世才子也折戟于此。就是毛澄本人,春闱时虽得了状元,可早年乡试也是落第了两次。
毛太太眼见丈夫又要训儿子,忙起身道:“百岁才到家,还未做梳洗,老爷想要骂人,也要等一等……”
从南京到京城二千来里路,毛迟陆路北上,每日都要行百里,身上又累又乏,也肮脏,便回房梳洗去了。
眼见儿子不在,毛太太才露出几分抱怨道:“老爷当年中了举人,接下来就是拜会同年、座师,正经热闹了大半月,可怜迟儿,因老爷的信,只过了鹿鸣宴,就匆匆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