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房这一脉虽说眼下只有沈械一人出仕,不过五品京官,尚不及诰封三代,可是也无人怠慢族长太爷的后事。松江官场,都有自己的“护官符”,谁不晓得宗房与沈尚书的关系最为亲近,宗房嫡孙如今就是尚书府为嗣子。
送殡前一日,各房嫡支庶支族人齐聚,灵堂之上就有两、三百口。
沈家家族人口兴旺稠密,可见一斑。
要说当年孙氏怜贫惜弱,帮扶了不少族中孤寡,那族长太爷主持族务一甲子,受过其照拂恩惠的族人更是不计其数。
像五房鸿大老爷这样,本不在松江,得了消息千里回来送殡的族亲晚辈也不是一个两个。其他姻亲故交小辈,远来奔丧的也有不少。
次日,就是出殡的大日子。
从宗房老宅,到西城门,几里的路上,祭棚、祭桌就不只百数,布置的几步一个。
从晨初抬灵出来,到送殡的队伍,出了城门,足足用了三、四个时辰。这一路上撒的纸钱,就铺了厚厚的一层;扬给随行乞儿的真钱,也用去了十多贯
等到族长太爷的灵柩抬到西门,已经到了申时(中午三点)。
沈瑞、沈全等人还罢,一路上跟着众族人,停停走走的,热是热了些,并不觉得疲倦。等出了城,队伍排起来,还有小厮牵马过来,可骑马代步。
沈珏那里,却是满脸冒冷汗。
他随着本生亲这边执礼,跪了整整一路。
每逢祭棚、祭桌,对方祭祀,孝属都要跪着叩首还礼,从宗房大老爷、二老爷,到小辈、孙辈都是如此,沈珏既夹在其中,自然也不例外。
宗房大老爷的安排,是心疼沈珏,让他在族长太爷灵前行子孙礼,为了是怕他心里难过,表现没有将他当外人看待的意思。
沈珏感念族长太爷的情分,自己也心甘情愿,并不以为苦。可是他奔波一路,回来后又日日守灵,身体本就有些虚弱,加上年前膝盖上旧伤,现下折腾一路下来,就要了命了。
他只觉得双腿僵直,如灌了铅丸似的沉重。
沈瑞经历过孙氏出殡之事,晓得“孝子”、“孝孙”的不好做,随骑在马上,与沈全一道随着郭氏的马车悠哉前行,可也分出心神盯着沈珏那边。
眼见他后背都已经湿透,走路也僵硬,不由生出几分担心。
从城门到西山墓地,还有不远的路程。旁人或许还能骑马、坐轿代步,送殡的孝子贤孙门手中都有执事,却需要步行。
宗房大老爷、二老爷身边都有健仆搀扶,小一辈的孩子们也安排了奶公、长随等人在旁,疲乏了累了就被抱到女眷那边去了。只有沈珏这样半大不小的,就要靠自己生熬。
沈瑞想了想,就勒住缰绳,往郭氏的马车旁凑了过去。
虽说已经是八月,初秋时节,可松江本就炎热,加上大中午的,太阳正烈
郭氏本就不放心沈瑞,眼见他过来,额头上汗津津的,忙道:“外头太热了,瑞哥渴不渴?要不要进马车来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