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头动静,王守仁抬起头来,道:“是瑞哥来了。”
沈瑞先见了礼,而后亲自倒茶奉上:“老师先吃口茶压一压……”
王守仁接了茶,吃了几口,咳的果然轻些。
沈瑞看着王守仁清减的模样,还有刚才不住声的空咳声,不由有些担心,附身去看痰盂里的痰。虽说他不是学医的,可自己当年却是得过肺炎,当时的状态与咳出的痰的颜色,都与王守仁现下相仿。
“老师这是在下水后受凉引得咳症?”沈瑞担忧道。
这个时候可没有抗生素,肺炎严重了也能要命。这是感冒引发的肺炎?
王守仁淡笑道:“瑞哥不用太担心,我这是老毛病……前几年一次伤寒坐下的病根,这次又发了,这几日已是见好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说话之间都带了喘声。
他吩咐婢子拿了椅子,让沈瑞坐了,问起他上学的事。
知道沈瑞进了春山书院,王守仁点头道:“那边授课的都是翰林院的老儒,莫要因他们上了年岁就轻视他们。他们都是一层层考上来的,没谁比他们更熟悉科举章程。”
沈瑞也这么认为,这半月来学习的很用心。不过也晓得,有些科举窍门,则是子孙相传,没人会往外传授。幸而沈家有几位老爷在,外头还有王守仁这个老师,并不需要其他人指导。
要说八个月前的王守仁是阳光青年,那现下这阳光青年的脸上有了阴霾。
天子君亲师,就如沈瑞这个学生能不请自来,直接登堂入室,王守仁在学生面前也没有掩饰他的沮丧与迷茫。
说到底,王守仁再有才,也不过刚到而立之年。
这次江南之行,定是让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东西。
沈瑞上辈子来自信息世界,网络上各种负面消息铺天盖地。
就是不问王守仁,他也能猜到王守仁的遭遇。
王守仁是真正地忧国忧民,算起来也是热血青年。
沈瑞不说话,王守仁却长吁了口气,道:“瑞哥,你我都应该庆幸,生养与仕宦人家……这世上,小民艰难……”
沈瑞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国家有律法,可官场之上更重视人情”
所以小民受冤,并不稀奇。地方官为了政绩,命案肯定是要破的。这个时代,又不像后世那样有健全的刑侦手段,肯定是疑罪从有。刑法之下,什么口供求不出来。冤假错案,定是不可胜数。
至于地方官为了荷包,侵占乡绅商户财产之类,也不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