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第51节(1 / 2)

“你可还记得村里有个李家,就是矮壮矮壮的李大壮。”见儿子点头,他才继续说,“他有个亲妹子叫李春英,她不是嫁去了临镇,当时好一通热闹。前日那李家姑娘带着姑爷回了娘家,说她婆家开在镇上的杂货铺子被一伙人上门给砸了,她公公被人打得半死,告到县衙没人管不说,隔日那伙人又打上了门,还把她婆母给捅死了。”

“捅死了?”卫大虎皱眉。

卫老头点头:“他们在镇上待不下去了,她公公婆婆当初把分家分到的老宅卖给了兄弟,一家子揣着卖田地老宅得来的银钱去了镇上生活,开了这间杂货铺子。眼下他们糟了难没处去,便想在咱们村买块地皮搭棚子避难,昨日李家人去了村长家说这事儿。”

外人想来村里搭棚子安家,村里人轻易不会同意,谁都不晓得这人是干啥的,在排外这件事上,大家伙统一战线,不咋接纳外人。不过李家姑娘是本村人,她夫家糟了难没地方可去,回村寻求庇护,村里这两日正因这事儿闹着呢。

卫老头想到那李家姑娘口中直念叨的“外头乱得很,我们一家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他还特意去了一趟村里。李家姑娘为了能留在村里,对自家的遭遇半点没有遮掩,她说也不知咋回事儿,她家的杂货铺子从来没有得罪过人,可那日一伙人冲进她家铺子里二话不说便是一通□□劫,她公爹因上前去阻拦,被那伙人打个半死。

他们打了人也不走,就这般坐在她家的堂屋里叫他们夫妻去买酒来,若敢反抗他们便打公爹,李春英夫妻没得法子去买了酒,回来他们就坐在他们家吃酒,刺耳的划拳声和公爹痛苦的呻|吟交织出一场让人精神恍惚的噩梦。

当夜,他们夫妻便去了县里报官。但他们没见到县老爷,他们在县衙门外跪求许久,最后被两个衙役架着胳膊丢出了县衙。

就在夫妻俩满心凄惶不知如何是好时,他们赶夜路回了家,第二日天刚亮,那伙人又来了。李家姑娘的夫家姓韩,韩老汉还躺在床上生死未知,他婆娘见这伙人还敢来,提着菜刀便冲了上去,结果就是那菜刀最后落在了她身上,李家姑娘的婆母便这么死了。

这下闹出了人命,公爹重伤,婆母被杀,家中小娃无人照看,周围邻居全都躲在家中大门紧闭。韩大郎前脚刚从县里回来,后脚便又跑去县衙敲登闻鼓鸣冤。

韩大郎满腔愤恨,结果他非但没见到县太爷,还被衙役拖进去打了一顿板子,最后像条死狗一样被扔了出来。

李家姑娘说起这几日的经历,一时难以接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和丈夫真的没地方去了,草草给婆母办了丧事,他们夫妻便推着老爹带着小儿来了定河镇,不敢直接把公爹带上门,他们便在镇上租了间房,随后带着儿子急匆匆来了大河村。

村里人听完她的讲述,那是交头接耳议论不休,嘴里骂县老爷不作为,韩大郎都敲登闻鼓了,居然还是没见到县老爷,他还被拉进去打了板子,都是啥官爷啊!

卫老头在人群外围听得眉头紧蹙,别人只听韩家人的遭遇,他却忧心不已,如今县里已经乱成这样了吗?

李家姑娘说他们连赖以为生的铺子都不敢要,更别说以市场价卖出去,便是狠狠压了价钱,也没人敢买。铺子卖不出去,婆母死了,公爹重伤,韩大郎也被打了一顿,家中的顶梁柱倒的倒,死的死,镇上的米面油粮一日比一日贵,本就是混个饿不死的日子,如今更是都要活不下去了。

他们没了法子,全家逃难到了李春英娘家来。

村里无人觉得出异样,对她口中的“米面粮油涨价”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倒是对那伙人,他们心有畏惧,这伙人说杀人就杀人,还没有官爷来抓他们,咋这般吓人?!

于是乎,同情李春英遭遇的便同意她带着一家病弱老小在村里搭棚子避难,而畏惧那伙恶人的,则生怕因此被她们一家连累波及,说啥都不同意她留在村里,甚至还叫她立刻就走,别回村里。

从卫大虎和桃花进山,李春英带着男人孩子回来,到他俩下山,这事都还没闹出个结果来。

卫大虎听完面色有些凝重,如果邻镇都开始乱了起来,那定河镇还能安生?两镇之间的距离相隔并不远,赶牛车两个时辰便到了。

“桃花,多下些米,我去山上叫大哥他们,中午留家里吃饭。”卫大虎想了想,扭头冲灶房里的桃花道。

“晓得了。”

卫老头看了眼儿子,卫大虎低声道:“明日我去镇上买砖,顺便去粮铺看看情况,若是没涨价,顾不得打眼不打眼了,粮食能买多少便买多少吧。”不然回头粮食涨价,便是涨一文钱,他都觉得亏得很。

假使定河镇真乱起来,粮食肯定是头一个涨价的,从古至今,乱世中的粮价就没有便宜的,眼下他能用三钱银子买三百多斤的米,谁知晓未来,他用三两银子能不能买到一百斤米。

不知晓,那便只能早做打算。

想到此,他心头也有些着急,和爹说了声便去了山上,看看地窖挖的如何了。

眼下啥事都没有地窖和粮食重要。

陈大石兄弟三人挥舞着锄头正忙活着呢,他们生怕有人发了颠跑到这头来拾柴火,连平日里最跳脱的陈三石都没有说话,吭哧吭哧打着赤膊挖地窖。

陈大石先头挖累了,这会儿正坐草地里歇息顺便望风,他们这两日都是这般,三人交替着休息,休息的那人便四处望风,如果有啥风吹草动,他们就趴地上,等确定这动静不是人搞出来的,他们再继续挖。

眼下是野兽出来他们都不怂,倒是比较怕人。

卫大虎过来时,陈大石一眼便看见了他,抬手招呼道:“啥时候下山的?这都中午了你上来干啥,吃了饭再来呗。”

“刚到家不久,听爹说了李家那个外嫁女的事儿,不放心上来瞅瞅地窖。”卫大虎腿长步子大,几个跨越间便到了跟前,“家里煮了饭,待会儿和我一道下山去家里吃午食。”

“煮饭干啥,我们带了干粮和水,随便应付应付两口得了,得抓紧时间赶紧挖呢。”陈大石原本还没那般急切,想着慢慢挖呗,眼下也不着急,入冬之前挖出来就得了。他们在村里感受不到外头有啥变化,只是心里有个存粮意识,但半点不着急。

可这种慢悠悠的心态自前日李家姑娘带着一身伤的男人回娘家,听她声泪俱下说出那番遭遇后,他们一家子那是浑身血液倒流,脚底板都在发凉。

卫大虎从县城回来说外头乱了,到底有多乱,咋个乱法,他们没有亲身经历,感触并不算特别深。他们只是相信大虎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不会无故放矢,他既然叫家中存粮,那就存粮好了,反正今年下来的粮食他们也没卖,家中正好有粮,顶了天就是新粮变陈粮,滋味差了些,那也不妨事,饭都吃不饱的泥腿子咋可能嫌弃陈粮,顶天就是不能卖银子,家里头这忙活一年没得进项。

陈家两个舅舅都是这般想法,老二跟着老大走,老大有啥也和老二商量,虽是分了家的兄弟,但很是齐心,力都往一处使。卫大虎说要挖地窖,他们老宅地窖的位置也不是啥秘密,邻居们都知晓,这藏粮食藏粮食,外人都知晓位置还藏个啥,陈老二家更是,他家连地窖都没有,卫大虎一说要挖地窖,兄弟两个就起了搭伙的心思,这原本打算着在冬日前把地窖挖出来就行,可哪想到出了李家姑娘这事儿。

外嫁女回娘家哭诉在婆家的日子过不下去是常事,远的不说,就陈二舅的大闺女大丫,去年还在婆家干了一架回来哭诉呢。可谁想到李家姑娘根本不是简简单单回娘家诉个苦,那是全家都糟了难!

村里人只晓得看表面的热闹,他们这知晓外头世道开始不太对劲儿的人那是浑身都凉了。

叫大虎说中了,外头真的要乱起来了!

李家姑娘举手发誓他们家真的没有得罪人,他们家就是杂货铺,老家也没有田地,一家子就指望着那间铺子过活,咋可能得罪客人,甭管人家是粗布麻衣也罢,花团锦簇也好,只要来他们铺子买东西,他们逢人便是笑脸相迎,真的不是来寻仇的,他们都不认识那伙人,他们家就是遭了无妄之灾。

就好似那伙人随手指了一家铺子,然后便来这家铺子里□□劫,图的就是那个刺激和爽快。她为啥会这般想?只因这俩月除了他们家的杂货铺,镇上也出现过两起和他们家一样的事情,只是那两家人怂,别人伸手要群,他们便跪着给钱,卑躬屈膝伏低做小花钱消了灾。

她婆母便是因为硬气,那伙人要钱,她不给,最后才落了这么个结局。

李春英悔啊!

她是悔,陈家人却是脚底板阵阵发凉,都不晓得咋走回家的。当晚,陈家大门紧闭,一大家子坐在堂屋面面相觑,然后便是叮嘱陈大石兄弟,挖地窖,赶紧把地窖挖出来,现在啥事都没有地窖重要!

隔壁镇米面粮油都涨了价,连吃碗面都比别的地儿贵几文,那物价是眼睁睁看着涨的,都不晓得啥情况,出了啥事,一觉醒来就开始乱涨。

“娘和老二媳妇今日去了镇上,隔壁镇都乱了起来,也不晓得咱们定河镇是个啥情况,她们心里不放心,就说去瞅瞅。”陈大石抠着手掌心的泥巴,声音沉沉的,脸色也不太好,“再过不久要入冬了,冬日本就难过,若外头再乱起来,不晓得这日子应该咋过了。”

“放心,一时也乱不到咱们村里来。”卫大虎宽他心。

“但愿如此。”陈大石苦笑一声,以前他们对外头乱的认知只存在于大虎对县里和府城的描述,咋说呢,他没有经历过前些年四处抓壮丁,各地干旱,天灾人祸频发的年生,他和大虎这一辈,出生时外头就已经安稳下来,关于世道混乱饿肚子啃树皮全家逃难甚至易子而食,山里的老虎恶狼下山来吃人……这些都是存在于长辈们酒后的酒醉之言。

顶多当个消遣听,也能明白前头那些年日子确实艰难,但到底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体会不深,即便他们村有许多人家都是当年逃难过来的,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逃难”,他们只能想到背井离乡,想不到那一路的艰难和血腥。

陈大石是个没咋经历过大事的庄稼汉子,与他说田地里的事儿,他能头头是道和你侃半日,但一说起外头乱了,真乱了,一伙人没个原由就跑到人家家里□□劫,还闹出了人命,而苦主还求告无门。

真切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叫他头一遭明白啥叫真正的“乱”,不是存个粮食就万事大吉,还得防着自个走在路上别碍了别人的眼,不然咋被打死都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