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春纪事民国

月圆花好-4(2 / 2)

他心想:雀枝这个傻女人到底有没有走,她是不是被埋了进去,这娘们脑袋瓜子这么聪明一定会走的。

“神仙保佑,她一定要走。”颂禾此时有些灰头土脸的,嘴里小声念叨着。

他在废墟中不断翻找着,紧绷着精神一块砖一片瓦得找过去。他不信邪,他带命来的,就要带东西走,这是规矩。

雀枝是他十六年来身边第一个能被称为“活物”的女人,会说会笑,能弹能唱,给他做衣服做饭,他想养着她。

所以她不能死。

绝对不能!

她这么精明漂亮的女人怎么能满脸脏灰地死在这烂人堆里!?

半响过后,颂禾两耳一动,只听见有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靠近,只可惜他此时精神大恫,影响了他的判断,他只好凝神静气,矮下身子藏住身形。

“你个属龟的王八,两条腿都不够你倒腾是吧。我在西口宅子等了你两个时辰!你是不是想反…….”

此时,一道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传到颂禾耳边。他猛地起身抬头,只见一身黑灰的雀枝从拐角处往回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

还在废墟中躲藏的颂禾,突然惊起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谁?你,你,好好紧,喘不过来气了,我说我喘不过来气了!苏颂禾!”雀枝被他抱的好紧。

他不管,雀枝就是他在小白楼捡来的,翻来覆去,只能是她,也只有他。

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不止是她的命,人也是,苏颂禾如是想。

所幸颂禾手里有不少钱,活人的、死人的、从半死不活手里顺来的,足够给两个人没有家的人置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就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过了半月有余,两人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起初,雀枝问颂禾,为何不去上工,洋大人们开了许多工厂,招很多的人,说是在那里有饭吃有钱发,报名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不比她一个女人有活路。

她想去,可她没户籍,当不了女工。

颂禾闻言瞪大了眼睛,脖子扭了一个极为不寻常的角度,玩味地看着雀枝,眼皮几道褶压下来的眼睛是亮亮的,目光腻味地描绘着雀枝的脸,延伸着被鸦青色盘扣紧紧包住的颈子,像热牛乳上浮着的一层奶皮,往上滑着,从鼻到眼,然后是略厚泛红的下唇再到翘翘的唇珠,上面是带着些细微的干皮,仿佛要将她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刻进心底的模子里。

他冷哼一声,说道:“洋大人?”

“说着好听,都是唬人的,不都是拿着枪踩着门,带着狗闯进来的贼,既然都是贼,谁也别落了下贱,去给他们拿钱拧螺丝打我?”

“我呸,作践谁呢!”颂禾眉头紧紧地皱着说道。

他凌厉的眼神带着暗钩子,是愤怒,更深处像是不平,又像是大雁溺毙的悲丧。

随后两人相视无话,颂禾弹了弹身上褂子的灰,凝视雀枝怯怯的神态,缓和了脸色,哑着嗓子说道:

“我们凑在一起,是尘,是灰,加上两滴辛酸泪,就成了烂泥,谁都能说一句,别人碰巧踩上一脚,这心里肯定还不舒坦。”

雀枝将这一幕记到心里,连洋大人这三个字都不叫了,只称洋鬼子,并且对这事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