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逃离,更紧迫的问题是不再被轻易找回。他的调查至少需要两三天。他没有钱,没有手机,最多只是勉强到一楼拿回自己的衣服,换下病服,然后无处可归。他不能回家,要是告诉父母他是为了查案才逃出医院,只会让他们愈加担心他病情加重。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并不关心钱一多,也不熟识王勉,可这个案子却始终拉扯着他向前。
有生以来第一次,林祝一开始为钱为难。环顾四周,他是 35 号床,36 号床是那个给他折了纸帽子的年轻人,吃了药刚睡下。39 号床有妄想症,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但对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苏联解体前。他觉得自己是国家领导人,正在受政治迫害,但很快中南海就会派人来接他。他的精神时好时坏,但确实藏了些钱,就藏在床单下面。这点林祝一又是听 40 号床说的。40 床是个长头发自来熟,精神好的时候嘴碎又嘴甜,爱说笑话,见人都叫帅哥美女,可发病的时候暴力倾向严重。上次找了三个医生按住他。
林祝一在休息室找到了 39 号床,问道:“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39号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钱啊?你是不是在监视我?你是不是特务啊?”
林祝一说道:“没有,是你上次和我说的。”
“是这样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林祝一郑重道:“是这样的。”
“那你要借多少钱?”39 号床歪歪头,没有多余的怀疑,很轻易地便相信了他。这便是精神病人的好处,他们什么都记不得了,连说谎的本能都显得生疏了。
“你有多少?”
“现在是 72 块 3 毛 2 分。主要是我在这里没钱,我被压迫着,你知道吗?等出去之后,我的财产有很多,你想都不敢想的。你知道吗?一片的别墅区,那都是我的房子,你进去还要拿通行证,门口有二十个警卫员的。”
林祝一说道:“我现在要出去,我去给你报信,但是我需要点路费。”
“噢,这样啊。”他迅速而热切地握住林祝一的手,“你真是好同志啊,你放心,这件事只要成功了,等我出去了,外面的房子也好,女人也好,你看上哪个就给你哪个。这个你放心吧。”他悄悄压低声音,凑在林祝一耳边,“我的钱就藏在我的床单下面。”
“噢,那我去拿了。你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
“不会的,这你放心,我是老革命的,口风很严的,经得起敌人的糖衣炮弹。”
林祝一背过身去偷笑,他知道 39 号床的保密最多坚持三个小时,他是整层楼里最怕医生的病患。只要医护人员发问,他就知无不言。他能在床单下藏钱,也是医生为了治疗而默许的。林祝一本可以直接拿了他的钱了事,但又怕他发现后病得更厉害,想着还是同他说一声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