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唯一 第63节(2 / 2)

这天晚上,林朗没有心思复习功课,临睡前去卫生间洗澡,脱下所有的衣服后,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瘦削的男人,出神许久。

他的胸前有一道竖着的狰狞疤痕,是四岁时经历开胸手术留下的,林海东和邹敏寄希望于那场手术能让林唯一的心脏病痊愈,结果却是让他们再次失望。

手术只能延缓病情的发展,林唯一还是不能自由地跑跳,不能做有氧运动,不能受惊吓,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他甚至都不能自//慰,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林唯一试过,十几岁的男孩有了生理上的悸动,对这事儿感到好奇,想去尝试,结果就是还没攀到顶峰,心脏病先发作了。

林朗记得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当时,林唯一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午睡时突然就想干点什么,林朗很懵懂,一直躲在虚空里看对方玩奇怪的“游戏”。他没任何感觉,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很隐私的事,他不该看,却又挡不住林唯一的视线,被迫观看全程,最后……林唯一昏过去了,还是林朗帮他收拾的残局。

他掌控了林唯一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咬紧牙关,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穿上裤子,才去叫人,好险没让林唯一落到社死的下场。

几年后,有“热心”的亲戚当着林唯一的面对邹敏说,既然林唯一身体不好,不如早点找个女孩结婚,让对方生几个孩子,这样一来,林海东和邹敏就没了后顾之忧,年老以后也好有个寄托。

林朗知道对方的潜台词——这样一来,哪怕林唯一早早地挂了,林家也不会绝后。

当时的场面颇为尴尬,邹敏意图搪塞过去,对方却不依不饶,越说越起劲,邹敏实在没办法,只能告诉对方,结婚的事急不得,要等林唯一做完心脏移植手术才行。

听到这句话后,那位女性亲戚的脸色就变了,像是吃了个大瓜,林朗躲在虚空里,都很难忽略那人的视线,她不怀好意地往林唯一的隐私区域瞄了一眼,笑嘻嘻地说:“哎呀,怪不得,那是没办法,还是得赶紧做手术才行。”

……

林朗走进淋浴房,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到自己身上。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因为一直以来,洗澡都是林唯一的专享。

林朗出现时要么在考试,要么在复习,连饭都不太有的吃,更别提洗澡了。林唯一不允许他与这具身体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林朗想要放松一下,只能等到半夜,林唯一睡熟后,他才有机会坐到窗边的躺椅上,悠闲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而现在,热水冲到身上,林朗的心情特别复杂,几乎是笨手笨脚地挤出洗发水和沐浴露往身上抹,他想他得洗得干净点,这是林唯一的身体,即使对方不在,他也不能怠慢。

洗完澡,吹干头发,学着林唯一的样子做好护肤,林朗穿上一套真丝材质的印花睡衣,爬到大床上。

睡衣的颜色是橙白黄相间,林唯一平时不常穿,嫌它花色太俗,林朗倒是很喜欢,因为真丝贴肤,穿着特别舒服,尤其适合熬夜看书。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口道: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明天早上,你会不会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唯一,你现在在哪儿?”

——

周二早上,林朗醒过来,如他所料,林唯一没回来。

林朗很失望,只能继续扮演林唯一,带着保镖去学校参加考试,考完后,在停车场接到攸晴,去往一家学校附近的中餐厅。

单文晖已经提前在那儿定了个小包厢,谭苏准时赶来赴约。两位保镖守在门外,包厢里,林朗、攸晴和谭苏围坐在小圆桌旁,谭苏奇怪地看着林朗:“你爸不是也在找那个人吗?你不去问他,反倒来问我?我为这事儿愁得头发都要白了,还想来问你呢!”

林朗翘着二郎腿,背脊靠着椅背,神情冷漠又倨傲,把林唯一模仿得惟妙惟肖:“就是因为我爸不肯告诉我,我才来找你。谭苏,我把你和攸晴当朋友看,很多事都没瞒着你们,我们现在目标一致,就是要找到那个人,有什么信息,大家可以共享一下。”

谭苏问:“你为什么要找他?你等你爸的消息不就得了?”

林朗说:“不瞒你说,我答应了我的副人格,在手术前去看看他长什么样,我怕我爸找到人后直接把他拉医院去,不让我看,所以就想先他一步。”

谭苏看向攸晴:“你想通了?”

攸晴一愣,意识到谭苏在问什么后,说:“没想通,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不管什么办法都要先找到人,要抢在林唯一的爸爸和翠姨之前找到人!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就说出来,可能你注意不到的事,林唯一能发现问题。”

谭苏低头沉思,一会儿后,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说:“我和柳翠讨论过,假设我是邹婉,常年不在虹城,却在虹城藏了一个人,那必定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生活在虹城,帮我照顾他。”

林朗点头:“我同意,在虹城一定有人帮她,这个人和她关系不浅,平时应该有通话记录,查过吗?”

攸晴插嘴:“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不一定会打电话,也许只有经济上的联系,给报酬的那种,比如我和翠姨平时就不联系,她要见我,都是让红姐或谭苏带话。”

林朗说:“有道理,除了通讯记录,还得查查我大姨的转账记录,都查过吗?”

谭苏说:“都查过了,你爸应该也查了,通讯记录没有异样,转账记录也很正常。不过邹婉以前是财务,怎么走账不容易被查,她比我们懂,搞个别人的身份证来开户,谁能知道?”

攸晴噘起嘴,林朗抬手示意:“你继续。”

谭苏说:“我一直在想,那个人在虹城帮了邹婉这么多年,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对方必定有好处,要不然不会有谁那么闲,去揽上这种事。邹婉突然死了,会不会对ta的利益造成影响?如果对方想要继续照顾人,是不是需要钱?或是别的什么,ta会不会去找邹婉的亲人求助?”

林朗左臂抱胸,右手摸着下巴,边听边思考:“没错,然后呢?你们在这个方向查到了吗?”

“没有。”谭苏摇头,“我们觉得葬礼是最适合接洽邹婉亲人的机会,那个人很有可能会来参加,所以花了很大的工夫,足足十来天,查监控,查随礼名单,把邹婉葬礼上到场的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重点关注有虹城背景的人,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他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丢在圆桌上,“喏,这就是葬礼上所有来宾的资料,我觉得你爸肯定也查过这些,估计也没什么收获。”

林朗打开文件袋,掏出一叠文件,打头的是一张详细名单,写着来宾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工作单位、职位、与邹婉的关系等等。下面则是每个人的资料,有些厚,有些薄,还带着葬礼上监控拍到的照片,以及对方的生活照或证件照,用来核实、对比。

林朗越看越惊心,暗暗咋舌,心想,柳翠那边的实力不容小觑,要把这样一套东西搞出来,可不是光用钱就能办到的。

他拿起那张表格细看,分辨着里头的人名。

林朗知道,林唯一和邹婉不亲,平时相看两相厌,邹敏也就不怎么对儿子说起大姨家的事,所以,名单里的绝大多数名字对林朗来说都很陌生,除非是邹家的亲戚,他才知道。

攸晴凑过脑袋和他一起看,更加看不出线索来,谭苏说:“别看了,这条路子走不通,表格上所有人都很正常,参加葬礼的理由也很充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都没有。”

林朗没理他,依旧将表格看得专注,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看了几遍后,说:“没有不该出现的人,却少了一个应该出现的人。一个按照道理,必定会来参加葬礼的人。”

谭苏问:“谁?”

林朗抬眸看他:“我大姨的前女婿,我表姐彭依兰的前夫,耿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