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林朗都出来了, 攸晴自然没有心思再继续做题,只想抓住机会,和他多待会儿。
她看看窗外的天色, 说:“本来, 林唯一晚上要请我吃饭的, 现在,这个光荣的任务是不是交给你了?”
林朗笑着点头:“我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他吃不了辣,属于临阵脱逃。”
攸晴问:“你能吃辣吗?”
“我愿意试试。”林朗说,“少吃一点应该没问题, 上次在美食节我胡吃海喝,害他闹了一天的肚子,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攸晴听笑了,说:“放心吧, 我知道你的身体吃不了太重口的东西,不会带你去乱吃。嗯……这附近有家做彦城菜的小餐馆口碑不错, 要不要去尝尝?”
林朗说:“行, 听你的。”
他穿上外套, 和攸晴一起出了门, 单文晖在门外守了一下午, 见他们出来, 很自觉地落后几米, 跟随下楼。
三人来到院子里,俞红刚巧走过,林朗主动叫她:“红姐好。”
俞红一愣:“你好, 又来……玩啊?”
林朗答得坦坦荡荡:“嗯, 来找攸晴玩。”
攸晴羞答答地低头看脚尖, 都不敢去和俞红对视。
“去吧。”俞红笑道,“今晚不忙,你俩自由活动去,我也不给你们准备晚饭了。”
林朗和攸晴告别俞红,向院门走去,单文晖与俞红擦肩而过时,小声说:“给我准备一份晚饭呗,我晚上都没地儿吃。”
“别卖惨。”俞红给了他一记眼刀,“快去跟着他们,别思想开小差,晚上再说。”
攸晴找的小餐馆在另一条巷子里,步行过去需要十分钟。
她和林朗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路边的网红店,林朗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这些店你都说过,忘了吗?”
攸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说过?”
“对啊。”林朗说,“你给林唯一介绍时我都听着呢。喏,那家奶茶店,主打东南亚奶茶,饮品都不用杯子装,用的透明塑料袋,袋口扎紧后夹一朵鸡蛋花发卡,对不对?还有那家摊位卖手工布鞋,鞋底都是老奶奶自己纳的,穿起来特别舒服,我没说错吧?”
他真的什么都记得,是攸晴在一个月前说的话。
她一直把林朗和林唯一分得很清,潜意识里觉得,她只对林唯一介绍过这些店铺,刚才想再说一遍给林朗听,被提醒后才记起,林唯一说过,不管他做什么,林朗都能看见,能听见。
是真的呢!好神奇啊!
攸晴想象不出那种状态,忍不住问道:“你平时都待在哪儿啊?就是……林唯一掌控身体时,他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是怎么看见怎么听见的?你自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呀?”
“我的感觉……”林朗思索了一下,说,“很难对你形容,平时,我就像是飘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墙壁。如果我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睁开眼,就会拥有林唯一的视野,有点儿像玩vr,我玩过一次,趁林唯一睡着时,感觉有点像。”
“vr?”攸晴消化了一下,继续比划道:“那你的身体呢?你在那样的一个地方,你有身体吗?”
“有。”林朗说,“我能直立,也能坐下,累了就躺着睡觉,都是飘在半空中。那是一个没有边界的地方,我不能走动,只能跟着林唯一到处移动。”
攸晴转了转眼珠子,又问:“那……你穿着衣服吗?”
林朗语塞了。
穿衣服了吗?好像……没穿。
在虚空里,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闭上眼是黑暗,睁开眼就是林唯一的视野,他似乎是裸//体的,身上连双袜子都没有。
以前是个小男孩,后来变成少年、青年,虚空里没有镜子,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林唯一在共同成长,他的容貌、身材、发型……所有的一切都和林唯一一模一样。
啊,之前都没感觉,现在仔细一想,好变态啊!
见林朗不吭声,一张脸诡异地红了起来,攸晴的脸皮也开始渐渐发热。
她在心里自我检讨,这是什么魔鬼问题,怎么会歪到这样的一个方向?
两人同时沉默,只有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哒哒”作响,走着走着,林朗开了口:“上次我和你说,我诞生的那天看到了月亮,后来我想了想,其实这样的说法不够严谨。”
攸晴好奇:“什么意思?”
林朗说:“严格来说,那一天不是我诞生的日子,我之所以对它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掌控这具身体,除了视觉和听觉,我还体验到了嗅觉和触觉,味觉应该也有,但那天时间仓促,我没吃东西。我觉得,我的思想应该诞生得更早,早到……我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攸晴越听越糊涂:“你的思想?”
“对。”林朗双手插兜,说,“我分析过,我应该是个和林唯一一起长大的小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能通过他的眼睛和耳朵接触外界,很多信息都是在那段时间掌握的。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话,大概率就是和林唯一同步,但没人能听见我的声音。现在也一样,当林唯一掌控身体时,我再怎么说话也不会有人听见。”
只有一次是例外——那天晚上,林唯一独自一人走在巷子里,意识清醒,精神却很恍惚。林朗担心攸晴,心急如焚,竟通过林唯一的嗓子发出了声音。林唯一听到了,两个人还有过对话,后来,林朗甚至在林唯一清醒的状态下夺得了身体的掌控权,把他自己都惊呆了。
但他没打算告诉攸晴,因为他后来又试过,发现还是不行,那次例外估计是把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无法复制。
攸晴一直在思考林朗说的话,想起一件事来,说:“林唯一讲过,他一岁多时接受过一次开颅手术,是为了切掉脑瘤,他的心理医生说那场手术破坏了他的大脑神经,也许……你在那时就诞生了,因为年纪太小,所以你和他都没有记忆?”
“有可能,我自己也是这么猜测的,幼年时的记忆保留不到现在。”林朗说着就皱起了眉,“但我总会模模糊糊地记起一个场景,周围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身子还动不了,那种感觉特别痛苦,时间还很漫长,漫长到让我绝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想起那段痛苦的岁月,抬手揉揉太阳穴,才继续往下讲,“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和林唯一都是几岁,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那样待着。后来,某个时刻,我突然听到了声音,只有声音!没有光亮!但那已经足够让我欣喜若狂。我不知道我听了多久的声音,内容是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到后来……某个瞬间,我眼前的黑暗被拨开,我看见了一道光。”
攸晴静静地看着他,林朗的眼神变得柔和,嘴边还露出了笑,“慢慢的,我的眼前出现了东西,我能看见了,分得清明暗,也能辨别颜色,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林唯一的视野。”
攸晴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问:“后来呢?”
“后来,我的生活就不那么痛苦了,每天都能期待新鲜的东西。”林朗转头看她,笑容腼腆,“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很有耐心?其实就是那段时间被磨出来的。不知道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反正,我后来再也没回到过那种状态,只模糊地记得有那么一段经历。所以现在,我出不出来都无所谓,真的!目前的这个状态我已经很知足了,人不能太贪心。”
攸晴就像在听一部玄幻小说,如果讲述人不是林朗,她真的会怀疑对方是在编故事。可这些事由林朗讲出来,攸晴没来由的就是会相信。
林朗的“魂生”实在是很匪夷所思,攸晴看过许多穿越、重生类的网络小说,思维开始天马行空:“林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是林唯一的第二人格,而是一个附在他身上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