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是你的‘朋友’,让我卖郑同学一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就得看郑同学有没有诚意了......”
意味深长的尾音让郑美娟心里咯噔一声,不要钱,这是想叫她办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
见她上道,白夏笑了,上翘的眼尾掩在深蓝色的围巾下,显得灵动惑人。
“女生宿舍楼有不少同学想要订向红他们村的石斛,无奈人数众多,每个人的数量不好统计。我听闻郑同学是宿舍楼的‘交际花’,还时常把向红他们村的石斛挂在嘴边,不如就由你来做这个数据统计好了,有多少人订,订多少,你都一个个记下来,然后统一的去联系供销社下单,你看怎么样?”
白夏这话一出口,郑美娟就炸了,却生生忍住了脾气没敢发作,憋红了一张脸狠狠地瞪向白夏。
让她去干跑腿的事情?还是统计石斛的订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前脚刚说的白夏坏话,后脚转身就帮她做事,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她以后还怎么在女生宿舍生活!估计背地里都得被别人笑死!
“是不是太为难郑同学了?那就算了,石斛的事情就让大伙儿自己去打电话订吧,我还是去查查这个笔名的身份,眼下还是这件事情要紧,抄袭的文化风气可要不得。”
白夏耸了耸肩,在对方调色盘似的脸色中缓缓开口。
郑美娟一口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被白夏这番佯做无所谓的态度,硬生生堵了回去,特别是重读的‘抄袭’二字,更是直戳向她的肺管子,一万次的后悔不该因为担心不过稿投原报社,就那么巧的被她看到。
舌尖都被气得咬出了血,满嘴都是铁锈味,说出口的声音也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为...难...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抄袭......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提了!”
白夏眉梢轻扬,没回答她的话只抿唇微笑,提不提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过了月中一年也到了尾声,距离1973年的农历新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全国各大高校都已经开始放寒假。
“这是开学后要订的石斛,全都在这里了。”
最后一堂课结束,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郑美娟才拿着一张叠得严密的纸条,不情不愿地走到白夏的面前,梗着脖子声音僵硬,说完话还瞧了眼不远处的程玉春几人,动了动嘴唇似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放下手中的纸条,忙不迭地往教室外快步走去。
几步开外的张向红几人瞧见这一幕,稀奇得直咂舌。
程玉春跨上书包走上前,痞里痞气地一把勾住白夏的肩头。
“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大半个月在寝室,不仅没再听见她给你上眼药说坏话,竟然还帮你登记这些她往日都看不上眼的麻烦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落了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展开的纸条上字迹清晰的写着谁谁谁,什么时间订的多少罐石斛,字迹倒是清秀端正的跟本人的性格相差甚远。
如今入了冬,皖南那边的天气虽然不像北方整日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但是气温低的时候却也会降到零下,不利于石斛的生长了。村里各家各户现存的处理好的石斛也早就被卖光了,现在手头上积的单子,都是来年开春的时候拿的预定货。
物以稀为贵,紧俏的石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山北的供销社货架了,都是一到货就会被分发完。
“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我不清楚,郑美娟的把柄倒是有一个。”
白夏将纸条重新叠好放在书页里夹着,程玉春几人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好追问,对于郑美娟的事情也没那么好奇,相携着就往教学楼外走。
“向红,你回去跟你们大队长好好商量商量,要是建大棚人工培育石斛行得通的话,我就去跟军区申请采购塑料布的资金。”
张向红几人明天都一齐回老家过年,站在回宿舍的分岔路口上,白夏最后朝她叮嘱。
“好的,要是行的话我写信跟你说,不过我们也不能全占军区的便宜,建大棚的费用我们想办法自己凑出来,这几个月光是卖石斛,大队里也多了不少进项。”
多亏了白夏给他们村的石斛设定的市场定位,走的不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定的价格颇高,一罐能卖不少钱,往年他们是想都不敢想,可比种地要赚钱多了。即便现在建大棚的塑料布稀罕,先不说多,一亩地的范围,他们自己还是能买得起的。
告别了几人,白夏便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顶着寒风往校门处走,朦胧的灰白天空中还在飘着鹅毛大的雪花,扑簌簌地往下直坠,像一颗颗小冰雹一样有份量,没一会儿就白了肩头。
从教学楼区的蜿蜒小路踏上主干道,白夏正躲着暴雪埋首径直往前冲,密集的雪花阻碍了她的视野,没料到迎面会不躲不闪地直挺挺的走来一个人,没有刹住脚的白夏径直就撞了上去。
对方肩头上的积雪比她的要厚多了,随着相撞,两人身上的落雪都摇摇欲坠地从高处跌落下来,隐没在四周莫过脚踝的雪层中。
“延城?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
白夏撞上的正是来接人的裴延城,他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白夏入冬后给他买的呢子大衣,黑色的细腻斜纹很厚实,加粗的羊毛质地摸上去毛刺刺的,虽然看上去比军大衣单薄,但是却非常保暖。
裴延城将扣子规规矩矩地从膝盖处的衣摆,一直扣到了顶端,竖起的衣领挡住脖颈处吹来的寒风,线条硬朗的下巴都隐在了大衣中。
入冬后他的肤色也没有了夏天时的黝黑,配着这身修身的大衣,弱化了健硕的腰背,整个人都有股老城公子哥儿的矜贵。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土匪头子’都成阔爷儿了。
白夏瞧见他就不自觉得笑弯了眉眼,好心情得在心里打趣他。
“雪越下越大,挡视野,人又多,我怕你找不见我。”
将怀中的人扶正,裴延城的声音透着股找到媳妇儿的轻松劲儿。
脱下手套,将白夏的两只手整个都包裹在温暖的掌心里,他粗糙的双手滚烫,不过一瞬就把她微凉的双手搓得发热。转过身,就着亲昵的姿势,领着人大跨步地往校外的吉普车走。
今天是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不少本地或是离得近的同学,都迫不及待得拎着大包小包,顶着暴雪往校门处赶。
林荫道上,相拥着并排往外走的白夏跟裴延城,也成了熙来攘往的学子中的一抹冬景。
雪下的再大,裴延城的工作也依旧在继续。
训练基地虽然位于宣宁跟京市之间,但是到底还是首都这边的道路更加宽敞,下雪天开车也更为方便,所以已经放寒假的白夏,也没有急着回山北,而是继续待在金鱼胡同陪着裴延城。
“小夏,榔头还你了哈,这是建中带来的红薯,我吃不完给你拿两个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