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已经是快要过年的时候了,树上哪还有梨。
柯箫看老人家眼神不对,又瘦得厉害,跟她说了几句话,发现她话也说不清楚,根本不知道儿子孙子都去哪儿了。
柯箫忍不住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七奶奶咋了?她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老家里吗?安表叔他们都不在?”
电话里柯爷爷沉默了一会儿,叹气说道:“你大表叔你还记得吧,你上小学的时候他就病死了。你二表婶得了那个病以后,你安表叔一家子就带着她到处看病,一年到头就过年回村里几天。你上高中那会儿,他们就彻底不回老家了。也不知道人在外头哪儿挣钱治病哪!”
“你七奶奶可不就是一个人住在老家里。她年纪越大耳朵越是听不见,人也一年一年开始糊涂了,有时候说老大老二都在山上砍柴,她要去喊他们回来吃饭。有时候说孙子要回来,她要拿钱去割点肉回来……”
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听你奶说,她今年夏天三伏天穿着袄子,下雪了她穿单衣,冻得嘴乌青乌青的。还有一回她看见你七奶奶把干面条放进凉水里,没烧火,就要盛到碗里吃了。后来我们就叫她来家里一起吃饭,但是有时候她跑出去找不着人,就饥一顿饱一顿的。”
一直到爷爷挂了电话,柯箫都说不出话来。
她还记得,她转学之前,七奶奶身体可好了,天天满村子叫两个孙子回家吃饭。
要么在地里干活儿,要么去山上砍柴,回来就忙着烧火做饭,一天到晚都不闲着。
大表叔虽然三四十岁人就得病没了,可他是有个儿子的。
二表叔家就更不用说,生了两个儿子。
可现在七奶奶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独自住在村子里。
这就是村里人祖祖辈辈念叨的养儿防老吗?
他们是眼里看不见七奶奶、还是跟她一样不知道?
爷爷没说柯箫还没有注意到,他一说,柯箫才发现,七奶奶现在身上穿得就是春秋的长袖长裤。
山里头气温比城里低得多,路边的小水洼都结了厚厚的冰。
柯箫她们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觉得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冻得疼。
这样一个单薄的小老太太,身上穿得春秋的衣服。
而且她刚才说她饿,要去摘梨子。
只怕从柯箫奶奶摔了进医院,她就没有再吃过饭了吧。
凌云沉声说道:“我包里塞了一件冲锋衣,可以把羽绒服脱给这位老人家。我身体好,不怕冷。”
柯箫这一趟是没准备留在村子里,她原计划是过来看看就回南雁市里的,没拿什么行李。
石青雨的行李箱倒是装在柯箫车子后备箱里。
但不管人家有没有衣服,人家是来工作的,没有强迫拿自己衣服给陌生人的道理。
柯箫沉默了一下:“谢谢。”
凌云干脆利落地去车里脱了羽绒服换上冲锋衣,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出来。
两人一起给七奶奶穿在身上。
凌云个头高,穿着到膝盖的羽绒服,换到矮小的七奶奶身上都快拖地了。
柯箫把拉链拉到下巴位置,羽绒服的帽子给七奶奶戴上、所有的扣子也全都扣好。
七奶奶露出裸露的牙床,语气像小孩子一样高兴:“暖和!真暖和!”
柯箫又想到她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转身去车里把放着的面包和保温杯拿出来。
七奶奶一看到吃的,接过去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被面包噎得直伸脖子。
柯箫赶紧给她倒了温水,喝了两杯。
她又开始大口大口吃面包。
两大块面包她很快就快要吃完了。
凌云沉默着去车上翻自己包里在飞机上发的华夫饼。
柯箫帮七奶奶顺着背,脑中想起的却是她小时候跟弟弟一起到七奶奶家要饼子吃的往事。
七奶奶特别会烙饼,她会在发面擀饼的时候往饼子里撒花椒面、撒切碎的葱花、小茴香……烙出来的饼子是全村最好吃的。
柯箫家住得近,她每次烙饼子,柯箫都能闻到,馋得口水直流。
她就带着弟弟妹妹,一串小孩儿跑到七奶奶厨房门口,探着头往里看。
那会儿已经不是吃不上饭的年代了。
每次柯箫带着弟妹去,七奶奶都会给他们三个一块刚出锅的饼子,热腾腾、香喷喷。
柯箫拿到手上烫得直吸气,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 鹅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又没耐心去放凉,就从这只手换到那只手,来回换直到没那么烫了,她先自己啃一口,再给弟弟妹妹一人掰一块。
三个人跟表叔家的份多多和飞飞蹲在七奶奶厨房外面的屋檐下,蹲成一排吃饼子。
她的印象里,七奶奶还是那个在厨房里忙碌一阵就能烙出馋哭整个清河村小孩的饼子的能干老太太、还是那个从山上砍柴回来背上背着一座小山一样的干柴的厉害老太太……
她从来不知道,七奶奶已经老成这样。
她都不敢想,如果今天她没有回来这一趟,穿着春秋单衣的七奶奶是会冻死、还是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