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奚丹望向前方,那里是一块空地,类似于庭院,空地外围栽满玉兰树。玉兰树后,是一堵高高的混凝土铸成的灰墙。
“精神病院?”她低声念。
刘芳:“总算想起来了,没病得太厉害。”
秦奚丹咬了下唇,“不可能。”
她肯定被镜子照到后,陷入幻境里,那只蝴蝶的名讳也暗示了这点,华胥之梦的主宰,永恒之蝶、虚妄之蝶、腐烂之蝶、梦之蝶。
祂的力量肯定与梦有关,可以轻易把人拉入迷梦。
现在是梦,要快点醒过来。也许还能在这里,试试找到那片被黑暗污染的镜子。
确定这一点后,秦奚丹掐了掐掌心,努力压住“这是真实”的潜意识,往庭院里走,尝试找到自己的学生。院子里很多穿病服的人,他们清一色双目被镜子替代,表情迷茫,漫无目的地游走。
秦奚丹来到玉兰树前,看向后面的墙壁,她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堵住后路的墙壁上有很多粉笔画的线条。画的是些什么来着?
她拍拍脑袋,实在想不起来。
自己的记忆力总不至于这么差,而且还有系统的职业加成,肯定不会这么快忘记。只有一种可能,待在这个迷梦中太久,会让她逐渐忘记很多东西。
就像侦探一样,前一天还念着要带女儿去看雪,后一天就全部忘记,变成祂的信徒。
秦奚丹摸摸口袋,发现钢笔还在,松了口气。她转到树荫后面,在自己的手背写下晚棠两个字。
这是她在原来世界的名字,也是梦境再真实,也必定虚假的凭证。看墨水在白皙的手腕干涸,她总觉得不保险,又戳破自己的皮肤,在上面刻下一个棠字。
只刻了一个字,就疼得她呲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秦奚丹吸吸鼻子,告诉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陷在无意义的情绪里浪费时间。她擦掉手上淌出的血,开始在一众“病人”之中寻找赵小曙他们。
转身的时候,她发现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冷冷地观察着她。
这个人只有一只眼睛被镜片替代,而另外一只眼,是正常人的眼睛,瞳孔浅灰,里面有烂银流动。
秦奚丹站在树影下,同样望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女人,“你是谁?”
女人:“我都看见了,你在自己手上刻字。”
秦奚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女人朝她笑了笑,揽起袖子,露出干瘦苍白的手腕,“你看,我也刻了。”
看到她手上刻着的一朵向日葵后,秦奚丹微怔,脱口而出:“侦探?”
女人:“你在手臂上刻字,是为了让自己不忘记什么东西吧,院里的药物很多都会让人健忘,不过对你的病有好处。”
秦奚丹目光落在女人的胸前,那儿挂着块小牌子,上面是她的名字——俞荣。
俞荣一头干练的短发,瘦削而冷静,看起来和病院格格不入。但她说出药物的话时,秦奚丹明白,她也被病院同化。
秦奚丹问:“你见过一个女孩子吗?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戴圆眼镜,到我的肩膀。”
俞荣:“见过,在单杠那边,我带你过去吧。”
秦奚丹客气地笑笑,“谢谢。”
俞荣带着她穿过院子,拐了个弯,来到另外一片活动区。这里摆着些健身器材,在单杠的旁边,赵小曙笔直地站着,表情麻木,低声呢喃着什么。
秦奚丹有点担心她也被同化,嘴里念什么“永恒之蝶、虚妄之蝶、腐烂之蝶、梦之蝶”,结果走过去一听,赵小曙嘴里喃喃:“我是一个地瓜,我是一个地瓜,我是一个地瓜。”
这……
这还不如念神祇尊名呢!
秦奚丹表情微变,捂了捂脸,苦笑:“你怎么觉得自己是一只地瓜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联想。”
赵小曙继续念:“我是一个地瓜,我是一个地瓜,我是一个地瓜。”
俞荣解释道:“因为她有病。”她耸耸肩,“能够到这边的人谁没有病,你有病,我也有病,也别觉得她是个地瓜就很傻,说不定在她的世界,她真的是个地瓜,说不定,你比她病得更严重。”
秦奚丹:“小曙,你还认识我吗?”
“我是一个地瓜。”
“你叫赵小曙,跟我一起走好吗?”
“我是一个地瓜。”
交流一番无果后,秦奚丹只能叹气,现在这么多人,她也不能直接把人拖走,何况她也拖不动。
“好好好,你是一个地瓜,地瓜是不能动的,所以你会一直在这里吧?”
“我是地瓜!”
地瓜不会随意换位置,所以秦奚丹记住赵小曙的位置,继续在俞荣带领下找其他人。她现在就很担心,担心下一个遇到的还是地瓜,或者,还不如地瓜。
怀游颜逸和沈承安三个人手牵着手,站在大太阳底下。
秦奚丹脚步一顿,平缓了下呼吸,走到他们面前,问:“你们还记得我吗?”
沈承安看了她一眼,继续抬起脸,年轻的脸被阳光照得发亮。旁边两个人也一样,站得笔直,仰头看着太阳。
秦奚丹:“你们又是什么?地瓜?”
颜逸:“我是蘑菇!红伞伞白杆杆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