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都好奇地望着他,有的文臣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萧青冥说什么,都务必旁征博引将之驳倒。
萧青冥却卖了个关子,道:“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三日后,在泾河皇庄,朕要让诸位亲眼一见朕的道理。”
诸位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懂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
萧青冥没有搭理这些人,反而斜眼朝喻行舟投去一瞥。
自从上次在文华殿,喻行舟以下犯上惹他不快,已经被他晾在一旁三日了。
喻行舟每日觐见都被书盛挡了回去,只有在早朝时,才能近距离见一面。
即便如此,萧青冥依旧板着一张脸,也不同他说话,更不询问他的意见,仿佛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根木头桩子。
注意到萧青冥投来的眼神,喻行舟的目光立刻黏上去,前者却径自扭开脸,让他的视线扑了个空。
喻行舟暗暗一叹,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手背,颇有几分后悔那天的冲动。
难道陛下是忘记了,还与自己打着赌呢。
怎么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了?
他忍不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出门前明明有照镜子,特地收拾妥帖了才出门。
摄政大人的视线隐晦扫过大殿,在众多大臣们脸上逐一看过。
论及容貌,他自问不比殿上任何一人差,怎么萧青冥宁可盯着年近四十的厉秋雨看,也不多瞧他一眼?
没多久,便传来书盛“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唱喏声。
萧青冥先行离开,群臣们再逐一退出紫极大殿,喻行舟没有从正门出去,反而追着朝后殿而去。
眼看着皇帝的背影即将转过回廊,喻行舟一手拎着官袍下摆,快步上前。
不料还没来得及开口,书盛一柄拂尘将他拦在外面,无奈地弯了弯腰:“摄政大人请留步,陛下并未传大人觐见,还请离宫吧。”
萧青冥明明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脚步,彻底消失在拐角。
喻行舟失望地叹口气:“陛下还没有消气吗?”
书盛脸上的笑容越发无奈了:“陛下火大着呢。”
这几天,萧青冥每次批奏折前,都会特地先看一遍名单,旁人不解其意,以书盛的心思机敏,自然能发现他是在找喻行舟的,结果偏就找不到。
这位摄政倒好,明明犯下这样的“大不敬”之过,居然连个请罪折子都不上,只每天来宫门口求见。
陛下当然不会见他。
书盛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摄政大人何不上请罪折子交于陛下?”
喻行舟:“臣有话想单独与陛下说。”
他稍微一顿,强调:“纸面太浅,还是当面说得好。不知公公可否代为通传?”
书盛为难地看着他:“通传自然可以,不过,陛下恐怕……”
喻行舟淡淡道:“无妨,陛下无论见与不见,臣都会感激公公的。”
书盛急忙低头:“不敢当。”
御书房。
萧青冥面前摊开一本皇家技术学院筹备计划,正提笔在上面不断写着修改意见。
“朕已经说过了,不见就是不见。”他眼也不抬,鼻子轻轻哼出一丝气音。
书盛低头问:“可是摄政大人正负责清丈京州田亩一事,或许有重要的政务要汇报,这也不见吗?”
萧青冥这才停笔,挑眉问:“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说客了?他有政事不会上折子吗?”
还非要面谈?
“朕很忙。”
书盛瞅他一眼,不料却看见,今天本来被早朝搅得心情不太好的皇帝,眉眼都舒展开来,忍不住纳闷,陛下这心思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萧青冥冷不防抬眼,眼尾不咸不淡扫他一眼,口吻暗含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
书盛一惊,赶紧低头道:“是,内臣明白了。”
萧青冥想了想,道:“三日后,在泾河皇庄的事,必须准备妥当,万无一失。”
书盛会意:“陛下放心,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除了陛下钦点的大臣们,还包括国子监一些老师和学生们。”
萧青冥敛目一笑:“这些迂腐不化之辈,是时候长长眼了。”
※※※
三日后,皇帝将要在泾河皇庄,在众人面前证实圣人天人感应之说有谬误一事,不胫而走,京城这潭深水里仿佛被投下一颗炸药,一下子激起无数巨大的浪花。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京城文人雅士无不痛斥皇帝荒谬。
还有一大群曾经被皇帝狠狠整治过的宗室勋贵们,忍不住偷偷暗笑,笑萧青冥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不好好读书,连经筵都要找借口取消,现在竟然还敢驳斥圣人之言。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愚蠢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