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倾城倾国的皮囊,也掩盖不住司樾本来的面貌。
四周叫牌声、笑闹声、咒骂声、催促声、拍桌声揉捏在一起。恒子箫看向对面的两个蛇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腿上的纱裙。
他不禁再度茫然了起来——
这是何处,外头何时了,自己姓甚名谁……
“唉,别发呆,快呀!”他旁边的女妖推了他一把,嘴里还道,“抓紧时间,一会儿那劳什子将军传唤了,我们就没得玩了!”
“啊,抱歉。”恒子箫在催促出了牌。
原来不管哪个世界,和师父在一起就都得玩牌。
他想起在煌烀界时,自己和宁楟枫似乎也是在牌桌上打成一片的。
师父似乎总有在牌桌上化敌为友的能耐。
那嬖姬大人的独女一边摸牌,一边已和司樾称姐道妹起来,“这鸠山真是臭烘烘的……三饼,我听说猫的丁又细又短,要不是为了魔气,真不想来。”
“碰。”司樾把口里的糖换了边含,“那怎么来了呢。”
“唉,”蛇妖叹了口气,“世道不好啊。诶,那谁,把那张给我!”
旁边的女妖补充道,“没听说么,鬼牛已经打到沥泽了。你们想想,守着沥泽的是谁呀——鬼芝!蘑菇挡得住牛么?过了沥泽,要不了多久就得到我们湘泽了。”
蛇妖歪着头,调了调手里的麻将,“别这么说,人家也是尽力了,现在的混沌宫呐……啧,我这牌也太烂了,早知道就不押那么多了!”
司樾一把按住她身边的银子,“出棋不毁哦。”
“知道。”蛇妖翻了个白眼,“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
她接着说:“媿姈啊,不中用。手里没一个人听她的,要是她妹妹听话倒还好些,可主君走后,连她亲妹子都不听她的了,这一回,是真黔驴技穷了。”
恒子箫来时,确见混沌宫有些萧条,可没有想到局势竟是如此危急。
他问:“所以你们赶来这里,是为了吸取狄虎的魔气,借以提升功力,好保家卫园?”
“保家卫园?”两个女妖对视一眼,噗嗤笑了出来,“这词儿可真新鲜,倒像是神仙人类们爱说的。不过嘛,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除了吸魔气,也是为了讨好那将军,最好能出手帮帮我们。”
蛇妖说着,瞥了眼司樾和恒子箫,手里的麻将磕着桌,发出咚咚的轻响,“我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既然出现在这儿,那必是主君的子民。看在同主的份上,我不动粗,你们一会儿自己走。鬼牛就快到湘泽了,狄虎身上的魔气我们势在必得。”
“可以。”这一次,司樾爽快得答应了,“混沌界摊上了个不负责任的头儿,你们也是天降横祸。”
“放肆!”那蛇妖倏地一拍桌子,冷冷地盯着她。
这一声响,令先前还哄闹的抱厦顿时安静下来。
“什么东西,竟敢诋毁魔主,莫非——你是叛军的探子!”
数十双眼睛齐齐盯向了司樾,室内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冷厉之势逼向了司樾。
司樾往后一靠,哼笑道,“用得着这么严肃么,她都走了三千年了,八成已经死了。与其为了个不知死活的人徒添伤亡,不如降了…”
话未说完,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在了房中。
恒子箫蹭得起身,那蛇妖扇了司樾一巴掌后,又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双蛇瞳束成一线,逼近了司樾。
“我劝你说话小心点——认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一字一句地阴冷出声,紧盯着司樾的眼睛。
在她之后,整间抱厦里数十双妖瞳都亮起了冰冷了妖芒,如弦上之箭一般,对准了司樾的头颅和心脏。
这些杀气并不玩笑,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司樾却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挤出两分毫无诚意的谄笑,“玩笑而已,别气,别气。”
“将军召你…”就在这时,薮猫推开了房门。
看见屋子里的情形,他话语一顿,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怎么了!”他紧接着呵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蛇妖松手,扔司樾回了座位上。
她嫌恶地斜了她一眼,抬步跨过椅子,朝屋外走去。
一众女妖收敛了杀气,皆不再看向司樾,沉默地离开了抱厦。
“师父……”恒子箫一开口,便见司樾抬手,制止了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行了,走罢。”
“师父?”
司樾转身出门。
在无人能见之处,那双紫色的眸子暗沉了下去,失了两分光。
何苦呢……
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些女妖,真心替她们感到不值。
何苦呢,空守着一座空宫,痴等着一个为一时义气而将他们抛下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