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舀了一瓢水,大摇大摆地走了,边走边喝,砸吧着发出喝酒似的感叹,“啊——好水好水。”
恒子箫找了盆,把两个半桶的水都倒了进去,接着挑起担子,去接另外的一半水。
下山时没了那些水,比上山轻松些,可台阶上都是青苔,他手脚发软,不由得更加仔细。
好容易又回到下面,两个桶各接一半,挑着水往上走去。
恒子箫走两步歇一步,实在是没了力气。
他头昏脑涨的,眼前也花了,手脚也抖了,只能听见两旁草木里传来虫鸣。
懵憕之间,再也没有精力去注意那湿滑的青苔。
“啊——!”骤然间,他脚下一滑,连人带水地滚下了山!
看着越来越远的台阶,恒子箫脑袋一懵,没想到他活出了恒家村,却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刚闭上眼准备等死,突然间,他的身子停了下来,一股金色的鱼纹在他身下荡开。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似的,回过神来时,自己正坐在正对泉水的台阶上,回到了原点。
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恒子箫胳膊脚趾一个没多一个没少,只有水洒了个干净。
恒子箫连忙拉开外衣,就见衣服内侧、那把被布条裹着的金鳞匕散发出了一点金光。
正是它救了自己。
他后怕不止地扭头望了眼下方,若是没有这把匕首,自己恐怕已经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
恒子箫在石阶上呆坐了许久,直到砰砰的心跳平复,他才重新站起来,又一次取水、又一次上山。
这一次,哪怕再累他也不敢走神了。
左右时间已经迟了,他也不再着急,走走停停变成了走停停停,一会儿便换一个肩膀,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又回到了山上。
上了山还不算结束。
他须挑着两满桶的水,穿过一片花林、绕过中间的湖、再穿过一片花林,才到主屋。
挑水上山难,可上了山后更难,两桶沉重的水来回晃荡,那片湖隐约间好像大得没有边际,绕过它跟绕过山似的难。
等恒子箫把凑满的两桶水抬到司樾面前后,已是踉踉跄跄、精神恍惚。
他也记不得司樾说了些什么,只等她满意了,便立刻回屋,噗通一声栽在了炕上。
这一觉他睡到了天黑,起来时饿得烧心。
正要出门,却见桌上多了个油纸包。
恒子箫下了炕,把那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整只油澄澄、香喷喷的烧鹅!
外皮烤得又脆又薄,内里的肉鲜嫩多汁,他撕下一只腿来塞进嘴里,在满墙经书前大快朵颐,吃得双手流油。
吃完了一整只鹅、两茶壶凉水,恒子箫给自己失了个清洁咒,便又倒回炕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痛醒的。
睡时翻了个身,全身上下顿时疼得他睁开了眼。
他咬着牙坐了起来,这一动作又是好一阵酸痛。
恒子箫在炕上发了会儿呆,就听窗外传来司樾的声音,“小子,今天的两桶水别再迟了,我可等着啊。”
听了这句话,他顾不得什么酸痛,强忍着痛意下炕穿衣,胡乱吃了早饭便又拿着扁担木桶下山了。
不想,这扁担一上肩,立即疼得恒子箫一哆嗦。
他掀开了衣襟,就见肩膀上的皮全红了,肉里都是乌青。
恒子箫抿了抿嘴,去厨房取了几块抹布来缠在了扁担上,使它稍微软和些。
昨天已挖好了路,本以为今后该轻松些,可这酸痛的肌肉却和他作对似的,每一步都有了上刀山的滋味。
纱羊看在眼里,却因为心烦意乱,几天都消沉着,没有说话。
这一个月过去,恒子箫总算习惯了一天两个来回的挑水。
他肩上的皮肉长好了,鞋子也磨破了几双。
这天,他一早就把两桶水放到司樾门口,正要回屋休息看书,司樾从屋里走出来了。
“呦,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低头看了眼门口的两桶水,又跨出门槛,望了眼天。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她拉起衣襟扇了扇风,对恒子箫道,“诶,傍晚前你去给我挑四桶水来,我晚上要泡个澡。”
恒子箫一愣,“师父,您以前不是在湖里泡的么……”
“以前那是没办法,只能在湖里泡。”司樾对他笑道,“现在有了你,何乐而不为呢。”
恒子箫站着没动,司樾点了点他的肩膀,“好心提醒你一句,天晚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你最好趁早噢。”
说罢,她伸了个懒腰,又回屋里睡觉了,只传出一句,“水好了叫我。”
恒子箫低头,看了看门口的两桶水,沉默一会儿,转身又去山下打水了。
他计划午饭前挑一次上来,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挑三回。
可这只是他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