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相对,宁楟枫的每一丝神色都落入他的眼中。
那对温润的黑眸里载满了愤怒和仇视,这神情让恒乞儿倏地一颤,心里难受。
他从来不喜欢宁楟枫,可想起这一年对练、打牌、同寝,还有那晚偷的枣、那天打的雪仗以及这些日子一同练的梅花桩……
他说不清自己对宁楟枫是何感想,他自然认得清身份,不会妄想和宁楟枫这样的官宦巨室之子结交。
可人非草木,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时至今日他早已不再厌恶宁楟枫,所以鸿蒙玄域里,他没有跑,救宁楟枫,也救蓝瑚。
“最后一次,”奈何无论恒乞儿心中如何作想,他口中依旧漠然道,“开价,或是把头留下。”
宁楟枫被掐住脖子,脸色涨红,却极力从牙关挤出两个字来:“休想——”
一圈至纯的罡气从宁楟枫丹田爆发而出。恒乞儿迅速后退,后跃落下,又在链上退了两步才停下。
脚下的铁链被宁楟枫的真气荡得晃动不止,连环相互碰撞,发出吱呀声响。
宁楟枫剑指抹过长剑,宝剑熠熠生辉,法光愈盛。
他低喝一声,双手持剑,对着恒乞儿拦腰而斩。恒乞儿向后一退,宁楟枫便以更强的气势冲来。
青剑迭出,速度之快重影不断,恒乞儿退得快,宁楟枫追得也快。这一路斩杀,直到恒乞儿后退十丈,靠近了身后的崖。
在又一剑削来时,恒乞儿后脚脚尖打开,终于定住了身形,不再后退。
他从腰间一抽,祭出自己的利器——金鳞匕。
匕首握于掌中,他侧身反手截住了宁楟枫的剑。
锵的一声震响,一个双手持剑下压,一个单手反握着匕,僵持在了崖间。
金鳞匕挡住了宁楟枫越来越快的攻势,可握着它,恒乞儿却莫名有些违和感。
似乎……有些短?
相持片刻,恒乞儿小臂用力,一层金纹荡开,将宁楟枫击退数步。
宁楟枫后脚脚尖点在铁链上,将那铁链踩凹几分,发出牙酸的响。
他落了地,立刻毫不停顿地借力起跃,锦靴下徒留 一根被他踩得晃动的铁链,旋身自上空携剑刺向恒乞儿。
恒乞儿上步侧身,避开了这一剑,宁楟枫迅速落下,在链上转步两周,立稳身形。
两人交换了方位,隔空对视。
恒乞儿望着宁楟枫,余光倏地一抬,看见宁楟枫身后的崖上正有人悄悄执起蝴蝶镖,对准了宁楟枫的后背。
他猛地一惊,这一次身体没能束缚住他,让他顺从心意地开了口,扬声叫道,“住手!”
宁楟枫一怔,回过头去。
崖上的珏尘宗子弟亦是一怔,立即收了蝴蝶镖,跪下请罪。
这一幕令宁楟枫的眸色微变。
他再度打量起恒乞儿,眼中有愤怒,也有惊疑、困惑,可不论如何,掳走蓝瑚、口出狂言都是事实,他不屑地冷笑一身,甩剑扬尘,朝恒乞儿冲去,心中唾弃他的虚伪。
宁楟枫是风灵根的修士,他的剑速极快,恒乞儿有些眼花缭乱,可他反手握着金鳞匕,竟奇迹般次次挡下了宁楟枫的剑。
虽然金鳞匕无一错漏,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趁手,像是借用了别人的武器似的。
恒乞儿想,这也无可厚非。
这一年来他学的都是剑,金鳞匕只做炊具,根本没有好好练过,比起平日里惯用的木剑自然是短了许多。
可对着青光烁烁的宝剑,除了这把师父赐予的金鳞匕,他也再没有其他武器可用了。
两人打了数十回合,宁楟枫如何也伤不到恒乞儿分毫。
他定住脚步,抬剑怒指向他,“素闻珏尘宗主恒箫练得一手诡剑,你为何不用佩剑,是在消遣于我?”
恒乞儿茫然,他哪来的佩剑,他只有山长发的小木剑,眼下也没带在身上……
他不知如何回答,身体便替他做了回答。
他压低上身,脚下用力,如鸿雁般朝宁楟枫掠去,黑色的大氅扬起一道黑影,眨眼间已至宁楟枫身前。
恒乞儿感到了一股不属于他的情绪,腻烦又躁乱,心底窜出一股想将眼前人碾碎的暴戾来。
右手握着匕首,可他却伸出了左手,似乎这具身体实在不习惯用匕首,且厌烦了短小的匕首带来的捉襟感。
五指成爪,他对着宁楟枫探出,宁楟枫目光一紧,后撤竖剑于胸,就要念诀。
恒乞儿上身矮下,一腿扫向他的下.身。宁楟枫一惊,直觉恒乞儿的气势变得暴躁许多,他断了剑诀,急速后撤,腿前凉风袭过,只差毫厘就要被踢到。
他将将后退,恒乞儿迅速追上,金鳞匕对着宁楟枫心口刺去,宁楟枫顾不上还击,被迫左侧避开掌风。
他这一侧,虽然让开了心口,却把右侧暴露在了恒乞儿手下。
那双黑瞳闪过一道冷芒,恒乞儿左手斜扬,一爪刮向了他的右肋,五指如短刀,隔着皮肉抓碎了其内的骨头。
宁楟枫登时呕出一口浊气,压抑痛呼。
他右肋尽断,尚未调息,恒乞儿径直扣住了宁楟枫的额头。
宁楟枫瞳孔一缩,想要后退,却发觉头上的那只手如铁爪一般,死死地将他控住。
他欲抬剑斩向恒乞儿的胸腹,手里的剑刚一动,蓦然间,恒乞儿收腹屈膝,扣着宁楟枫的额头,将他的眼鼻狠狠朝自己膝盖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