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乞儿也不明白恒婷珠为什么自己不愿做这些事儿, 总之, 如果做这点事就能掩盖自己灾星的身份, 那恒乞儿情愿一辈子都这么做。
他走到院子前, 还未入门便听见了一阵说笑声。
“蓝瑚,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手居然这么巧。”是纱羊的声音,“你能给我也绣一个帕子吗?”
“当然, 师姐想要什么花样的?”
“我想要一个蜻蜓样子的,”纱羊道, “要是不行,水虿也可以。”
恒乞儿停了下来, 望着那亮着灯火的屋子,忽然之间,他好像被谁给定住了身形,迈不动步子。
他突然想扭头跑走,却又再没有可去的地方。
他就这样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站着,抱着书,拎着布包,低头盯着自己的脚。
蓦地,他口中一甜。
有谁从他背后伸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巴。
一块硬硬的东西被塞了进来,紧接着,一股新奇的味道在他舌上铺开,令恒乞儿睁大了眼,也回过了神。
他一扭头,见扛着鱼竿的司樾正站在身旁。
她手里攥了个纸包,里面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色石头——其他人管这叫饧。
“好吃吧。”司樾颠了颠手里的纸包,她脸颊也鼓出来一块,正含着最大的一坨。
“我今天钓到了一尾两尺长的鱼,这就是用鱼换来的。”
恒乞儿呆呆地看着她。
“不信?”司樾挑眉,过了一会儿,“好吧,可能稍微再小那么点,两尺不到吧。”
“你怎么样,我鞋子补好了?”她问。
恒乞儿摇了摇头,司樾捻起块饧来丢嘴里,“罢了,补不好就扔了。”
她口里的还没吃完,又塞进去一颗,把脸撑得更满了,然后把纸包整个儿丢给恒乞儿,“喏,拿去吃。”
说完便抬步往院里走去。
恒乞儿站在原地,脚下的地还是那块地,可嘴里含了糖,那奇异的感觉从舌面扩散到了整个口腔,把口中的唾液也给染成了蜜,丝丝缕缕地流进肚里。
他想起那天晚上吃枣,司樾说甜,他便也说甜,可宁楟枫却骂他:“这也算甜?”
恒乞儿没吃过糖,山上的果树都是被人承包的,他不愿去偷,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甜。
望着司樾的背影,恒乞儿两步跑了上去,边跑边把纸包收进怀里,跟在司樾后面进了小屋。
情绪随着口中的饧块一起融化。
在饧化尽之前,他便想不起来自己刚才站在门口都想了些什么了,脑子里只剩浓浓的甜味儿。
“司樾,你回来了?”正在看蓝瑚绣花的纱羊飞了起来,她身旁的蓝瑚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对司樾行礼。
怕人多打扰了司樾,蓝瑚是一个人来的。
司樾看了她一眼,她微低着头主动解释道,“我来给恒同窗送针线。”
司樾把鱼竿搁下,掸了掸衣服,她的两个裤脚还挽着,露出了半截小腿,看样子是下了水了。
“不忙,”她一边拾掇自己,一边对蓝瑚道,“你俩继续。”
恒乞儿上前两步,把布包放在桌上,黑眸盯着蓝瑚。
蓝瑚一滞,恒乞儿的目光称不上友善。
她眼睑微垂,遮住了眸中神色,继而一笑,“恒同窗,可让我好等。”
恒乞儿坐了下来,盯着蓝瑚,“鞋。”
“鞋在这儿呢。”蓝瑚取了司樾那双旧鞋,“我怕擅自主张弄错了什么,想着,还是等你来了再一起补。”
相较于上午,这双旧鞋变干净了不少。蓝瑚没有背着恒乞儿偷偷地缝了,却把鞋子洗了一遍,将鞋上的尘土都去了。
恒乞儿把两只鞋拿了过来,握在手里,再不肯给蓝瑚了。
蓝瑚反应过来,恐怕是自己和纱羊相处融洽,让恒乞儿起了嫉妒。
那双剔透的明眸微动,本想和恒乞儿要一只来做示范的想法作罢了。
蓝瑚转而从怀里取了条帕子,对恒乞儿道,“恒同窗,我先教你起针吧。”
说着,她坐下来,两手一用力,便将那丝绢的帕子撕裂了。
“哎呀!”纱羊低呼一声,“这么好看的手帕,就这样撕了,多可惜呀,一定很贵吧?”
“怎么会,要真是好东西,我也舍不得呀。”蓝瑚笑着回了纱羊,又把针线匣子推到自己和恒乞儿的中间,取了针和线,把帕子放到了蜡烛下,从穿针开始一步步教给恒乞儿看。
恒乞儿握紧了鞋子,双眼盯着蓝瑚的手和帕子。
等蓝瑚起针之后,她又对恒乞儿道,“我下午回去已经给鞋子配好了线。”
女孩伸出小指,用指甲挑出一股黑线来给恒乞儿,“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