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下一句便是:“宁楟枫,恒大。”
宁楟枫一愣,看向恒乞儿。
恒乞儿没有看他。
女孩那边,蓝瑚和紫竹也被拆开,和另外两个女孩各自组队。
分组之后,山长教了今天的剑式,上个月学的全是攻势,今天学了截剑,从左到右,斜下按剑,可将对面来的剑截下。
孩子们照旧先在空中练习,山长在队列之中踱步,纠正了每个人的动作后,一拍手,“好,按我方才所说,两两一组,对立站好。一人上路攻去,一人练习截剑,每刻钟互换一回。”
他一转身,“对着人,不可胡乱挥剑,记着上月我们学了哪些攻击上路的剑式?今天谁能用之前学的剑法攻到对面,明天下午便可少跑五圈院子。切记,不可胡乱挥剑,要是被我看见谁的剑没有章法,留下来,加跑二十圈!”
孩子们眼睛一亮,这可比对着空气比划有意思多了——最关键的是,有奖励,可以少跑圈。
蓝瑚紫竹虽然和宁楟枫一样是大家出身,但身为女儿,两人之前从未学过武。
在剑术上,她们和另外两个女孩一样,只是聪慧机敏一些,力气却比不得从小帮父母干农活的丫头,因此也算势均力敌。
另一边,恒铁生力大如牛,黑黑壮壮,对上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凌五,虽然动作蠢笨,但胜在力大,还算平衡。
只有宁楟枫和恒乞儿,两人持剑对立站着,一个头发整齐光洁,露出饱满的天庭;
一个用干稻草随便一扎,两边都是散发,即便身上干净了,看着也有些散乱。
“话说在前头,”宁楟枫后退一步,拉开了弓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恒乞儿不和他废话,直接一个劈剑,对着宁楟枫天灵盖落去。
宁楟枫一愣,他是想当先攻的那一方,恒乞儿突然攻来,他没有准备,使不出截剑,连忙闪开。
那剑落在了宁楟枫脚边的地上,敲出好大一声响,震得宁楟枫耳根一麻。
他看向恒乞儿,这次是,上次也是,这小子怎么次次都往死里下手!
纵然是圆滑的木剑,这力度要是劈在头顶,恐怕人都得倒地了。
恒乞儿的剑落在了宁楟枫脚边,紧跟着一招削剑。
这回宁楟枫有了准备,他双脚分开,抬剑把恒乞儿的剑截了。
本想将他的剑截落在地,发泄下不满,可两剑相处的瞬间,宁楟枫脸色一变,上身往下沉了半分。
恒乞儿的力气竟如此之大,这一剑沉得像个大铁砣!
宁楟枫心中惊疑,上月他和恒乞儿厮打的时候,这小子有这么强的力量吗……
恒乞儿的力气确实变大了。
在裴玉门吃饱喝足,长了身体;且他不懂得收力,因此前面一个月的剑术课上,别的孩子想方设法的偷懒,山长一转过身就停下,他却一板一眼地按照山长所说,每一次挥剑都力达指尖,用出全身的力气,即便是自律如宁楟枫也没有他这么死心眼,挥剑时总保留三分力。
孩子们和山长耍滑,殊不知教了几十年书的山长早就料到他们会偷工减料,因此剑术课的时长是有意加长了一些的,好把孩子们偷懒的那部分给补上。
如此下来,其他孩子们的训练量正好,只有恒乞儿不知不觉地多出了两倍力气。
一天全力挥剑两个时辰,就算是个大门不出千金小姐,一个月下来力气也得变大。
两刻钟下来,宁楟枫接剑接得手疼,山长喊休息时,他松剑一看,自己握剑的双手都红了。
看着自己的手,宁楟枫确信了,恒乞儿确实力气增长了不少。
再一抬头,自己手心红烫,那小子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走去院子角落,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每次的休息时间,他都是这样。
也不喝水擦汗,更不和其他孩子闲聊,光一个人在角落里蹲着,紧紧地抱住自己,从膝盖上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观察四周的动静。
真是个怪胎……
宁楟枫走了过去,随着他的靠近,恒乞儿的眼睛很快锁定了他,露出强烈的警惕。
“我又不会吃了你,”宁楟枫很是纳闷,“一个屋檐下睡了一个多月,你还这么紧张做什么?”
恒乞儿抬眸盯着他,警惕不减,没有回话。
凌五跑了过来,给宁楟枫擦汗,又递了水给他。
宁楟枫喝了口水,也和恒乞儿一样蹲下,只不过和恒乞儿那顿茅坑的方式不同,他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上身板正,蹲得十分好看。
“我问你,”他冲恒乞儿道,“你每天中午、晚上去司樾真人的院子,她都教了你什么?”
他想,恒乞儿力气变得那么大,一定是因为有高人在后面指点,否则,他也没看见恒乞儿什么时候加练过,怎么会有那么大提升。
这句话之后,恒乞儿目光中的警惕更强烈了,并且带上了一分不悦。
他开口,道,“是,我的,师父。”
“你…”宁楟枫一噎,“谁说就是你的师父了?还有十个月才知道你能不能留下来。”
他嘴上这么驳,但心里也清楚,恒乞儿是必然留下来的。
恒乞儿有过目不忘之才,对付裴玉门的考核轻轻松松。
“退一步说,”宁楟枫稍缓和了语气,“就算你留下来、成了司樾真人的弟子,也没有徒弟霸占师父的道理。你难道还想拦着司樾真人,一辈子除你以外再不收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