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很难受,”纱羊手足无措地向司樾救助,“怎么办司樾,你总有办法的吧!你可是司樾啊!”
“就算你奉承我,我也没怎么给人崽子治过病。”司樾偏头,“我顶多也就给狐崽子治过。”
“那你就把他当做狐崽子治。”纱羊推着她往炕边走,“崽子都是一样的。”
“得亏你没学医,”司樾扭头看她,“否则得让人锤成烂泥。”
她站到炕边,扫了眼打颤的恒乞儿,口中对纱羊道,“你天天养花弄草的,不知道植物的药效吗?给他捡点驱寒的草来就是。”
纱羊道,“草药是仙药圃管的,百花田是百花田,仙药圃是仙药圃,完全不一样。”
“普通的仙花也能让凡人延年益寿,你在百花田待了三百年,就一点积蓄都没有?”
纱羊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只是刚刚化形的小仙……”化形第二天,她就来到了司樾身边。
说话间,床上的恒乞儿侧过身去,蜷成了一团。
那张干裂发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嗫语出几个字来,“奶……痛……”
“他、他是不是在喊奶奶?”纱羊慌了神,推了推司樾,“司樾,是走马灯!他都看见死去的奶奶了!”
“可怜的小家伙终于能和奶奶团聚了,想必这就是他跨越两世的愿望,如今得偿所愿,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你再说风凉话我就拔光你的头发!”
司樾抬手,覆在了恒乞儿的头上。
她回眸斜了眼纱羊,“你确定要我来治他?”
“怎么了?”
“我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游走一圈,那他离成仙可就要远上几百年了,弄得不好这辈子比上辈子成魔还快。”
纱羊一愣,才想起来还有这层道理。
“我看就让他睡在这里,等那老头请郎中回来。”司樾道,“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
她刚说话,忽然手上一烫,被昏睡中的男孩紧紧抓住。
“师尊……”他死死抓住司樾的手,模糊地呓语,“我乖…我、喜欢……”
“哇!”纱羊转了一圈,“你看你看,她梦里都是你,你已经和她奶奶一个地位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司樾睨她,“就算是你,给当他奶奶也是降了不知道多少个辈分了。”
纱羊不在乎降辈分,她认为恒乞儿这句话是任务的一个巨大突破,值得高兴!
但恒乞儿的下一句呓语,将她的高兴扑灭了。
“药…师尊用药……”他喃喃念着,忽地一转头,有泪从眼角滑落,“不……师尊…别、别抛弃……”
纱羊一顿,朝司樾看去,迟疑着开口,“司樾,你有没有觉得,小魔头好像变得会说话了……”
倒不是说他从前是哑巴,但这句话里的用词不太像是恒乞儿会用的。
尤其是“师尊”一词,这显然不是他目前所掌握的词汇,他也从不这么称呼司樾。
司樾看着炕上面色潮红男孩,他的眉间、手指和身体都透出痛苦的小动作来。
热汗流下,将他两鬓黑发打湿,不过是六岁的稚童,却隐约显露出半分清冷的邪气。
文昭司君的天物时镜只是将时间倒回,但发生过的事情到底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并不能一笔抹去。
“大概真是走马灯了罢。”她道。
“什么!”纱羊尖叫起来,“果真?受寒居然如此凶险,真能要了凡人的性命。这可怎么办呀司樾!司樾!”
司樾瞌眸,错开了视线,可还有低微、辛酸的呓语钻进她耳内。
她不由得哼笑一声,为啻骊文昭,更为自己。
罢了——她想,除了一句罢了,再也没别的可说。
“你去熬粥。”司樾从恒乞儿怀里抽出手来,对纱羊道,“再告诉那老头,不用请郎中了。”
“嗯?”纱羊不解,“什么意思?”
司樾挽起袖子,覆上了恒乞儿的额头,“我来治。”
第31章
恒乞儿烧得迷迷糊糊的, 做了无数个滚烫的梦。
一开始梦的是恒家村里发生的事,从他有记忆开始一直到他被判为灾星、被投入井中。
在口鼻被雨水淹没之时,恒乞儿见到了奶奶, 奶奶的面孔融在水里, 水波一荡, 四周环境隐有改变,变得陌生无比,唯有那水声还停留在耳畔。
井中的黑暗褪去,恒乞儿一低头, 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水上!
此处是一片巨大的湖泊, 湖上没有建廊,只有浮萍莲花几许,恒乞儿脚下空无一物,吓得他脸色一白,对水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但他害怕与否似乎并无作用, 那双脚有意识似地自己往前走去,步子迈得极大, 算不上跑, 只是脚尖偶尔在水上一点, 便平稳地滑出两三丈。
再一看, 那脚上的鞋子也让恒乞儿感到陌生。
他穿过草鞋穿过棉鞋, 却没见过这种鞋子,很好看, 也不知是什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