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泽道,“更早前,我入长安时,已是这般模样。”
谢琼琚有些惭愧,“我们吃多了,出来消食。”
贺兰泽安慰她,“我们吃谷粒果腹,未曾鱼肉旁人。”
他牵着她,五指扣得愈发紧,“回去隆守城,我们种田织布打猎。”
谢琼琚被他拢在掌心的手有些抖,抬眸看他,落下眼泪。
他又说,“去城中置办些你喜欢的衣衫布料,食物种子。水土不同,我们可以慢慢试着培育。”
“还有,这会且寻银钱兑好那处的货币,不然有银也没法用……你想想,还要些什么,过日子寻常的物件,你总是心细些!”
他牵着她,往城中走去。
她却顿在人群往来的城门口。
“如何不走?”他回眸看她。
她回顾周遭往来的人。
看不远处乞粥的民。
看老人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
看流离人如同失群的鸟。
再看,面前男人。
在这一场情爱里,他退啊退,低头又折腰,卑微地乞求。
就算她说了,要和他在一起。
他也依旧不敢奢望太多。
于是,她随他入城,却没有置办任何的东西,只回来云中城。
转眼又是数日过。
枝头飘落的黄叶化作入冬的第一场雪。
贺兰泽依旧很忙。
本来是打算前往冀州将尾事处理,耐何这一场雪落,勾起这处本就阴寒的气息,贺兰泽便有些受不住。
那年在无极崖深潭中伤的肺腑,染的寒症,稍一不保养调理,便发作的厉害。
今岁八月至十月的一场仗,尤其是最后的决战上,如注的大雨淋打,便成眼下境况。
如此再不敢路上颠簸,只得滞留至此。
但到底也没闲着。
他连日处在议事堂中处理公务,几乎每日都踩夜色方归。
谢琼琚便披着厚厚的狐裘,撑一柄竹骨伞,给他送药又加餐。
他自然喜欢她过来,却又呵斥她不要再过来。
柔和了面容,缓下声色后,给的理由是,“雪天路滑,莫让我忧心。”
谢琼琚余光扫过堂中官员并不友善的神色,亦未多言。
只听话颔首,不再过去。
但她隐约记得,议事堂中,除了并州本来的属官,还有不少仿若是生人面孔。
派了竹青暗里去看。
竹青说,近两日,愈发多的外城官员都来了云中城。
门口车辆重重,车驾上挂着青、冀、徐……各种字眼的牌子。
“如此寒冬,这处又是大雪飘飞,这有何事急的?”说这话时,竹青正在陪着谢琼琚制衣裳。
前头公孙缨送来了一张墨狐皮,原是给贺兰御寒的。
大雪封门,外头铺子尽数不再营业。
谢琼琚便拿来自个缝制了。
贺兰泽有的是衣衫风袍,她抚着油光水滑、绵密厚实的皮毛,回想前头青雀的身量,给未曾谋面的小儿子做了氅衣,短靴。
“不会又有战事了吧?”竹青从谢琼琚手中接过靴面,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要是真这般,一时半会我们可是回不去了!”
谢琼琚揉了揉眉心,合眼歇了会缓解发酸的双眼。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她看见或未曾看见的场景。
譬如,议事堂内部分官员不善的眼光。
譬如,议事堂门口逐渐多出的车驾。
“不必忙了,这些都不缺的。”片刻,她睁开眼,看见竹青已经收好尾,这会正在收拾其他季节的衣衫用物,放在一个个箱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