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琚怔了怔,努力平和了数日的心境,重新乱了节奏。
这个问题,该是她主动和他说的。主动说,就能显得干脆决绝些。
不想,竟是他先问了出来!
谢琼琚缓缓抬眸,将话滚到唇边。
然而一张口,便被赌住了。
贺兰泽一把将她捞上床榻,以口封口。
“别说……”他红胀的眼中滚下热泪,浇在彼此灼烫的胸口,“你爱我的是不是,如同我爱你,从未断绝过……”
“是!从未断绝,从未停歇……”被箍在身下的妇人如实承认,“但是,不能再爱,放我、放你试着走另一条路……”
话语破碎,唇口同身体的另一处被一起堵住。
人被携带上云巅,又坠入烟波浩渺的海洋。
天涯海角里,这一刻唯剩彼此的刻骨、融血,密不可分。
风雨骤些,他额角的汗和小臂碎裂伤口的鲜血一起淌下……
这日过去,又是一日。
日复一日。
贺兰泽那日问那么多,却没有一句实质的话语许她离开。
他不让她走,她其实寸步难行。
但是谢琼琚没有催逼,只自己如常用药,尽力养好身子。又接来他补身的药给他,他不肯自己喝,她便喂他喝。
如同她的药,他要喂,她便听话张口。
入夜,他们如寻常夫妻,床帏间欢好,有情人做快乐事。
只是,她向薛灵枢要了避子汤,腰间挂着避孕香囊。
即便很久前,薛灵枢就说过,她根基太弱,气血两亏,以后难有子嗣。
但是,她说,以防万一。
薛灵枢叹,到底难相守。
话说着,调出最温和的汤药,给她喝。
薛素瞧过那药两回,亦是长叹息。
自断香一事后,薛灵枢受贺兰泽之意,有关谢琼琚全部医药,只有他一人过目,不许旁人插手。遂将汤药拿来,推开叔父。
薛素摇首,“这要是做坐胎药,你得防着些,避子汤老夫人大抵求之不得。”
左右也没喝几回,贺兰泽闻避孕之物寒凉,多来伤身,便未再碰过她。
十一月底时,皑皑问,“阿母,是不是我们不走了?”
“阿翁他伤好了,还带我去骑马,让我绣了荷包给他,我……”她伸出足和手,“阿母看,阿翁猎的鹿,给我做的小靴子。还有这个红豆,做的手钏。”
鹿皮养气血,红豆生相思。
谢琼琚忍不住伸手抚摸,这该是给她的。
他也在努力想要不再爱她。
谢琼琚道,“你想和谁在一起,都无妨。阿母和阿翁永远都爱你的。”
十二月初二平旦,一夜梅花开。
东院里红梅胜火,白梅似雪。
贺兰泽同谢琼琚并肩站在二楼,赏梅烹茶。
这是他们年少,最喜欢的事。约了以后每年冬日都要围炉煮茶,临窗裳梅。
细想,其实只有过一个冬天是如此。
因为他们,成婚只一年。
入夜,谢琼琚宿在问天馆,与皑皑同榻。
翌日,贺兰泽来寻她们。
他穿着二月初那件玄色大氅,立在门边,说,“……都安排好了。我来,送你们去红鹿山。”
红鹿山在冀并两州交接处,路行三日。
十二月初五,抵达山脚。
竹青带着皑皑在一边休息,贺兰泽同谢琼琚话别。
天气一直很阴霾,雪欲落为落。
她想走。
若是在他没回来前就走,大抵他会不甘不愿,上天入地将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