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天欲雪 第50节(1 / 2)

“你说话!”她突然厉声道。

随她话音一同落下,是贺兰泽一记笑声。

和他的一双海目星眸,转瞬雾气蒙蒙。

他伸出手抚她面颊。

他说, “长意,你方才生气了。”

她终于有了新的情绪。

他继续说, “我、看到了谢园中的你。”

谢园梅林里,哭笑肆意, 会生气会嗔怒,眉眼永远桀骜飞扬的少女。

谢琼琚怔了怔, 问, “你更喜欢她是吗?你怀念她?”

贺兰泽摇头, “我不会忘记每一个年纪的你。只是更心疼如今的你。”

十数年后,出走长安城谦默隐忍, 低眉顺目的妇人。

爱你温柔模样, 也盼你再有骄横不羁的神容。

谢琼琚用面颊蹭他手掌, 挑眉道,“还是先解释解释这幅妆奁吧。”长鬓起势,眉骨聚锋,她原知晓他想要她的每一个样子。

“给你的。”贺兰泽以目示意,扫过那副妆奁,“这不退亲了,也得开始定亲吗?这是聘礼。”他推过去。

原本压下去的火星子噼里啪啦窜出来,眼看就要燎原,贺兰泽一把接住被她拂袖推来的妆奁,道,“天地良心,当日在店里我是没话找话瞎扯要寻物作聘礼,也是堵着气为了气你!”

“可是你一点也没落下风,说什么妆奁乃安置首饰之物,每日晨时开盒择取,晚间归拢闭合。还有什么妻见此妆奁,便如见君心。你分明更能气我!”

男人扮起委屈,那是真委屈。

“你、怎记得这般清楚?”谢琼琚随他话语回忆那日他去王氏首饰铺的场景,只慢慢转过身,微垂了眼眸,“我是气你吗?”

她摇头自语道,“我没有气你,是真心的。”

贺兰泽从榻上起身,来她身畔,“那如今你说这话,就是真的气我了。”

他半坐在榻上,伸手拉过那个妆奁,“我当时就气了一小会,便觉得你说的也对。就想着左右你就在眼前了,左右我那婚是结不成了,这便是给你的。可不是妻见此妆奁,便如见君心吗?”

“你还记得,我后头说了什么吗?”贺兰泽揽过她,将妆奁打开。

这是谢琼琚头一回看见实物。

紫檀木质地,上雕主图乃双生并蒂,四周刻以海、水、云、龙,蝙蝠,百蝶,喜鹊作饰,雕工精美绝伦,彩绘栩栩如生。

一丈长,一丈半深的大小,她将将能抱住。

扣锁用东珠镶成了白梅状,确实是给她的。

妆盒内侧嵌入一面青铜镜,打开便可看见,然后是奁身三层二十七格,如今铺开每一层,都已经放足了饰品。

头层放了各色胭脂和口脂,夹层是放着区别头面的单项耳铛耳环,以及各色钗环发簪,底层是梳子,木、银、玉、象牙……应有尽有。

贺兰泽拣了把檀香木篦子,给她蓖发,“这个最不值钱,但是有安神静心的功效。”

谢琼琚看着铜镜中现出的一双人,伸手摸上镜面,摸过自己的发髻,停在他熟练蓖发的手上,终于想起那日后来他说的话。

“小轩窗,正梳妆。朝夕相见,如影随形。”

铜镜中有她愈发明媚的笑靥,她转身抱住男人脖颈,亲他面颊,把话说与他听。

这个吻潮湿又芬芳,带着动人情话,落在秋阳微醺的窗台边。

贺兰泽的手抖了一下,拿不住篦子,却扣得住窗牖,扶得住被他平枕在臂弯里的人。

“这是白日!”姑娘嗔他。

“不分日夜。”他伏在她耳边低语,面庞上还有那个吻若即若离的触感,全是她的气息,“只说受得住吗?”

他落下她半截抹胸,看细白的肌肤滚上一层胭脂色,是情动模样。

谢琼琚满脸通红,别过眼恼怒合上。

他便得意地俯身将她抱起。

“你的手——”谢琼琚下意识避过他左臂,这才用药不到十日,皮肉伤没有完全愈合。

却不料,他压根没有打横抱她,一如既往抱她如抱孩童,往内室走去。

吕辞的拜帖便是这个时候递上来的。

外殿门未关,侍女们正识趣地匍身出来。竹青原是看出了端倪,只怪入内时脚步快了些,这厢堪堪撞见,正要避退,却是谢琼琚叫住了她。

“何事?”谢琼琚推了推贺兰泽,示意将她放下。

贺兰泽蹙眉不放,她用膝盖蹭他,“晚间……”

贺兰泽轻哼了声,放下她甩袖去一旁案前喝茶。谢琼琚还是坐在窗下,边听竹青回话边翻开帖子阅过。

“还是不愿见便不见,不是什么大事。”贺兰泽闻言上来扫了眼拜帖,冷嗤道,“就凭这帖子不合时宜地送来,坏孤大事,明个你看孤怎么压他丁三郎的价!”

谢琼琚红胀着一张脸,合贴敲他,竹青亦别过脸去,觉得这话没脸听。

“伺候笔墨,我回帖与丁夫人。”谢琼琚吩咐竹青,自己提裙至书案旁,对着贺兰泽笑道,“妾都能出殿了,也无妨见见客人。前头推了两回表姑娘的,已觉无礼。这厢还是丁刺史夫人,人家特地拜帖来探望,我这好好的,断无回拒之理。”

“且随你。”贺兰泽谴退竹青,自个给她研墨,“一会我去翻一下卷宗,当日对于这些赴宴的刺史夫人,都记录了她们的一些喜好和口味。你要什么,让竹青去库房取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