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仲麟一时说不出话,阗育敏又说:“我和他生活不下去了,有些事情我说了,您又要生气,批评我敏感多思,所以我也不想说。现在我们只是分居,离婚的事情我还没想清楚,等我想好了,就来通知您。”阗育敏用了通知两个字。
她说完,便要拎包走出去,阗仲麟喊她回来,她也不听。
阗育敏的手抖着,她觉得和父亲在书房里对峙的这几个小时已经耗光了她的力气。
前几日,她和祁振广就学生跳楼的问题吵了一架。祁振广笑她同情心泛滥,直说现在的学生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个个心脆,后来,他甚至说到她哥哥。她再受不了,出去住了,祁振广表面上淡淡的,回头就给阗仲麟打了通电话,旁敲侧击地说她这几天压力大,和他有矛盾。
阗仲麟皱眉听了,便趁周末把她叫来,又是批评,又是劝诫。阗育敏只觉得疲惫。
阗资看姑姑脸上神情不明,到底还是问阗仲麟说:“姑姑怎么了?”
阗仲麟拄着拐杖怒喝:“你随她去!”
阗资不放心阗育敏。
他想着盛家望说她去看精神科的事,担心她的心理状况。
眼下,阗育敏还未开车走,他便跟着进了车库。暗里,阗育敏犯了夜盲,摸不到灯,她焦麻着手心,站在车边低头翻钥匙。阗资按开灯,灯光太刺目,阗育敏畏光,太阳穴抽疼,翻着包的手跟着往下一扯,包里东西噼里啪啦掉出来,炸在地上。
阗育敏还未反应过来,只抱着包,看满地狼藉。
“没事的。”阗资轻声说,弯下腰去捡。
从她包里掉出来的,除了日常杂物,还有盒压扁的盐酸帕罗西汀。
阗资看见药,收拾的手顿了顿,轻手轻脚把东西捡起来,帮她归拢到包里。
他又问她:“找到钥匙了么?”阗育敏点头,阗资看她紧紧攥着钥匙,又看她手心冒冷汗,脑内便联想到他爸爸生病时的模样。他们两人隔着辈,阗育敏觉得自己在小辈面前失了态,不肯再多说多留,匆忙坐进车里,开车走了。
阗资从车库回来,正好对上阗仲麟的视线。
他独自坐在桌前喝中药,小琴阿姨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屋子像被调了静音。
“姑姑开车回去了。”在压抑干巴的空气里,阗资只能不轻不淡地和阗仲麟交代说。
“你对你姑姑倒是积极,还出去送她。”阗仲麟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阗资笑笑,不说什么,走到他对面坐下,小琴阿姨静悄悄上了菜。阗仲麟喝药,阗资吃饭,两人无话。
冷空气在他们之间酝酿着。
阗仲麟想着阗育敏的事,心里愠怒,又想到阗资近来的神情举止,只觉得他们个个都有事瞒着他。等阗资吃净饭了,阗仲麟支开阿姨,拿眼睛睇着阗资,冷声问他:“你谈恋爱了?”
阗资万没想到阗仲麟问话如此直接。
阗仲麟肃冷着脸看他,深灰色的眼珠凝着,没有人情味。
阗资想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又正在气头上,只能点头承认说:“是谈了恋爱。”
阗仲麟问:“既然谈了女朋友,为什么瞒着不告诉我?这女孩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谈了多久了?”阗资答说:“是学校里认识的,谈了两个多月了。”阗仲麟听了,心里暗想他们恋爱时间短,真要拆开也容易。他又看了眼阗资喉结边上的创可贴,不咸不淡问他:“脖子是怎么弄的?”
阗资说:“打球刮开的。”
“哦。消过毒没有,我这里有碘伏。”
阗仲麟说着,拄着拐杖翻出医药包,把棕色的碘伏瓶推给他。
阗资看了看药瓶,笑说,“小擦伤而已,哪就那么麻烦了,贴个创可贴就过去了。”
“严不严重,我说了算,你把创可贴摘了我看。”阗仲麟站在他前面,挡住光。阗资不出声,也不动手,阗仲麟就明白了,把医药包往边上一搁,笑着说:“上次是打球扭到了,这次是打球刮到了,你往后还要打多少次球?你也不用再说了,早我知道是她弄的,我看你谈了个几个月恋爱,电话也不给我打了,谎也会说了!”
正说着,阗资手机响了。这个点,八成是胡笳打来的。
冷亮的灯光里,阗仲麟对他说:“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