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江去雁觉得她对关正英还是很敬爱的,不然不会顾着父亲的名声,“你爹地没有白疼你,放心吧,他清楚的,你才是他的血亲,是他真正的家人。”
挂了电话,他疲惫地抹了一把脸,从嘴里呼出一口冷气。
从房间里出来,厨房没开灯但有人。关正英用微波炉在热牛奶:“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江去雁勉强微笑,接过牛奶。热的瓷杯捂着他冷的手,他喝了一口牛奶,感觉到胃里一阵暖意。
关正英站在微波炉前,只有微波炉夭夭的黄光淬着他的脸。
“你什么时候回去?”江去雁听到自己问。
关正英回头来看他:“明天的机票。今天还可以陪你一天。”
江去雁没有用眼神回应:“陪我做什么?你应该回去陪你太太。她丧期都还没有过。”
关正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了。
江去雁知道话不应该这么说。但他是故意的:“关正英,我不需要你陪我。我也不想你陪我。”
他干脆快速地说:“我更加不想替你管你家的内务,管你的孩子和你的钱。我不是你家里的人,我也不想当你家里的人。如果从前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有这种想法的话,那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冇。”
他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手指弯曲起来,“我冇”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关正英整个人转了过来:“是你不想,还是你觉得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江去雁闭了闭眼:“是我不想。”
“你看着我说。”关正英要求。
江去雁勇敢地看向他:“我告诉过你,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很满足。我只想好好地简单地生活,上班做我自己专业的事情,放工跟一班朋友玩乐休息,如果有缘分的话,或许找一个普通人,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如果没有缘分就算了。我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我很感恩你给我工作的机会,认可我的工作能力,我也很荣幸能够帮助你和你的孩子,我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当你是我最敬重、最崇拜、最信任的人,但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关正英打断他:“够了!”
江去雁紧紧闭着唇,脸上露出一个倔强的表情。
关正英做了个深呼吸,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他尽量平和地说:“是不是我昨天吓到你了?或者是我犯了其他的错误?”
“不是。”江去雁摇头,“你没有做错,我很感谢你……”
“我不是要你感谢我。”关正英去拉他的手,“我是要……”
“你不要。”江去雁挣脱了他,拔高嗓音:“你有太太的,关正英。麻烦你讲话之前好好想想自己要讲什么。你还有两个细路仔!你的女儿未成年,你想你的女儿怎么看你?你还要不要他们?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这些事吗!”
关正英眉头紧紧地皱着,他像一只挣扎的痛苦的动物。
“你走不走?”江去雁不能再说下去了,“你不走,我走。”
关正英按着他:“你真的要我走?”
江去雁咬牙:“是。”
关正英点点头:“是我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本来也没带东西,抄起个外套就能走。
门关上那一声轰响,江去雁将手里的牛奶杯猛地砸在地上。
瓷杯哗啦破碎,牛奶从他的脚下淌过去。他慢慢蹲下来,抱着脸失声痛哭。
但剩下两个月日子确实过得清净了不少。
公司里除了maggie给打过几个工作电话以外,就只有人力资源部找过他一次,是把vp的正式聘用文书发给他签字。关雪心中途和男朋友来过了一个周末,三人在一起吃了个晚餐。因为小女孩还要上学,周日就飞回去了。其他朋友他都是通过手机联络,没见过面。
关正英没有再和他联系,必要的工作联络也是通过秘书麦叙文传达的。
等他正式回公司上班已经是夏天。
香港的六月暑气难当,早上八点出门风是沉滞湿热的,地铁里空调则开得像不要电费,从家里走去地铁站衬衣领口刚湿,进了地铁站冷风就贴着后脖子梗狂轰滥炸,出了地铁站又是热潮扑面,这样冷热交替,人已经是头晕目眩,喷嚏打个不停,不感冒就是菩萨保佑。
江去雁的跑车借给了罗家君去谈大客户,堂堂vice president第一天上任还得老老实实地挤地铁。他到公司的时候,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前面是半湿的,后面是冷硬的,只想回办公室重新换件新衣服,进公司的时候走得快没注意,还差点撞到了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人挡在了他面前没让路。他正想说一句借过,抬头发现来人是林至昌。
这位林家当家家主、大太太林至芳的哥哥、关正英的大舅哥、现任富正集团董事是花了功夫打扮的,头发仔细染得全黑,一根白色也没有,全部向后梳得颅顶高高的,架一架墨镜在头发上,身上穿樱桃紫色的西装,金色细斜纹的领带,皮鞋白亮如昼,身后还跟着两个四九,这架势是将公司当成凤楼一样逛。
“这位就是我们的新vp吧?”林至昌笑道,“听讲你休假去了,我就说好久不见。”
江去雁不想在公共场合起冲突,只能行礼问好:“林董。”
林至昌打量他的神情轻蔑而阴鸷,好像很不高兴:“讲话谨慎点。我可不是你们的董事。”
江去雁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细妹的性格善良软弱,连自己的老公都愿意和别人分享,也不怪你能有今天。不过,我和细妹不是一种人,mr.vice president,你最好记住这点。”林至昌又说。
江去雁抬起头来和他对视:“请问您是哪一种人呢?”
“我向来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林至昌绕着他走了半圈,“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虽然是野蛮法则,但我相信对于文明社会也是有一定效果的。”
江去雁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向来和您没有什么交情,既没有得罪过您,也没有人情亏欠,您想必不会为难我。”
林至昌也笑:“当然,恩怨应该分明,我也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些不重要、不值得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