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关正英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他像个得了指令的机器一样立刻就收了声。
关正英眼含微笑,上下把他重新打量了一番:“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去雁嗓子还是抖的:“阿雁,江去雁。‘来鸿对去雁’的‘去雁’。”
“阿雁。”关正英点点头,“那么,阿雁,你想要什么?”
“我……”江去雁鼓起勇气对视他的眼睛:“我想要你保证,不碰我。”
关正英朗笑出声,他可能很久没有这么体会过愉快的情绪,导致他笑出声的时候自己都惊了一下。但他毫不掩饰,他非常的高兴。
“就这样?”他看他好像是看一个幼稚园文艺表演的孩子,“钱呢?职位呢?不要吗?你刚刚可是跟我描绘了一番很美好很宏大的蓝图。这么光辉的事业,你不索取一些报酬吗?”
江去雁确实没想那么多,他当时只是想避免沦为这个可怕的男人的玩物。
他反应过来刚刚那番“谈判”是多么的幼稚。
关正英也看出来了,他也不是真的需要江去雁的一个正经的回答。他伸手过来给江去雁的衬衫一颗颗扣子系好:“好吧,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江去雁眼睛微亮。
“三个月,”关正英给他笔了三只手指,“我的孩子如果顺利生下来,才算你有资格在我面前谈条件。那时候,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再来跟我谈娱乐公司的事情。”
当晚,江去雁在主卧的沙发上睡了一夜。
三个月后,关雪心在新界威尔士亲王医院出生。
1989年,富正集团正式成立模特部。江去雁出任模特部经纪人。
关正英信守承诺,十五年来,从来没碰过他。
“听讲,”关正英侧过身,正好站在那块“香江白玉兰”的题字下,“你说我太太是鸡?”
江去雁翻了个身坐起来,关老板千金万贵的西装外套犹自盖在他身上,他半裸着肩,背倚沙发弯唇一笑:“我说错了吗?”
关正英也笑。他老了,笑起来好看些,慈眉善目些。
江去雁觉得没意思,玩着手指头:“讲道理,是你儿子先闯我的会议室的,他还说我厄虾条,当着整班我的下属啊!那我不要菲士的吗?我说他妈咪是鸡,我至少没讲大话。”
有因有果,合情合理。
关正英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去碰他擦破的唇角,江去雁嘶一声疼得直缩脖子。
关正英眼里笑意更大,用指节把伤口处渗出的血珠擦去:“越来越没规矩。”
“哇,你还骂我?”江去雁瞪大眼睛愤愤不平:“你们关家啊,一个两个只会欺负我,你太太骂我忘恩负义,你儿子骂我是鸡,我没得罪过你吧,你还要专门跑来骂我?”
关正英淡淡按着他:“再扯裂了嘴,不靓啦。”
江去雁横他一眼,勉勉强强收了声。
“阿宏的教训,我会给他。”关正英随手把一件衬衫丢给他,“他妈病重,你当体恤他做儿子的苦痛吧。”
江去雁穿上衣服,跟着他的脚步出去:“去哪里啊?”
关正英开车:“食饭。”
他其实有司机,但是带江去雁出去的时候一般是自己开车,因为不喜欢时下流行的日本车,开的还是十年前的古董保时捷,据说是全港第三台保时捷,当年还登过报纸的。
江去雁坐在副驾驶,收音机里面陈百强正唱《烟雨凄迷》,窗外夜晚慢慢降临在维港。
“你那架车应该换了。明天自己去车行挑吧。”关正英单手握着方向盘看路。
江去雁不吃这一套:“无功不受禄。你又想搞什么?”
关正英嘴角微扬:“要做vice president的人了,还坐地铁上班算什么?至少也要开奔驰吧。”
江去雁猛地转过头来:“vp?”林至芳和他说的没那么高。
“不然辛苦留洋镀金为了什么?下次被人再问title你可以坦荡荡地说了。”
“我不做。”
“那就是想做chairman?”
江去雁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夜风扑在他脸上凉凉的,让他心神冷静:“现在就很好,钱也够花,又有一班人给我使,够威啦。升上去要勾心斗角嘛,你知道我不喜欢搞那些的。”
关正英刚好把车子停在饭店门口,有泊车小弟自然来接他的钥匙。经理提前知道关老板要来,等在门口将他引进包厢。这一路关正英没有说话,江去雁看着他的脸色跟在后面。
等点了菜,服务员退下去了,关正英才拿起茶碗漱口:“林家给你那么大压力?”
“你还知道我是夹心饼干。”江去雁撇撇嘴,“尊夫人啊,躺在病床上脑袋都转不停,任务布置一箩筐,儿子又要培养啦,家族又要支持啦,连你的后宫都要管……这哪里是让我升职?她是让我做完她的奴才再做她儿子的奴才。二十一世纪了喂,香港早就废除奴隶制了。”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关正英听得倒是一点没有不高兴:“她这样跟你说的?”
“不做就说我白眼狼,做了我两面不讨好。”越说越委屈了。
关正英垂着头低笑:“傻。”
江去雁皱着鼻子“哼”一声,对这个评价非常不满意。
这时有服务员进来布菜。由关正英启筷,他夹了一块烧鹅到江去雁的碗里:“这个vp是为了奖励你,阿雪你带得很好,日本的业务也做出了样子,去年利润创新高,所以升你的职绝对是应该的,包括在董事会上我也是这么说。”
江去雁恭顺地捧着碗接菜:“多谢老板。”
接完菜没忘了替老板舀汤倒茶,做好狗腿打工仔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