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怀谷在随行的军医中,只远远地看见容清棠身着华美宫装站在卫时舟身旁。
她是来为她的丈夫和一众将士们送行的。
怀谷虽也身处其中,却很清楚,即便容清棠知道此事,应也不会牵挂同样要远行的他。
环顾四周身着铠甲的将士们,怀谷忍不住有些恶意地想——
若这位年轻的帝王死在他首次亲征的战场上,他的皇后悲伤垂泪时应也会很美。
长安城内。
谢闻锦从送行的百姓队伍中离开,缓步回到了状元府对面的府邸内。
他并非有多么关心这些正奔赴战场的人,只是知道容清棠一定会去为卫时舟送行,所以才也去了城门外。
方才周围的百姓都不敢抬头直视帝后的身影,但谢闻锦却如饥似渴般地贪恋着难得的可以看见容清棠的时刻。
回到府内,谢闻锦照常去了卧房放画卷的地方。
这几个月以来,不能看见容清棠时,他总会看着那幅出自容清棠之手的大婚图出神。
那是容清棠亲手画就的他和她,谢闻锦曾经将其忽略,如今却每日都要看它许久,夜里才能勉强入眠。
大婚图上的新娘是容清棠画的她自己。
是愿意嫁给他为妻的那个她。
他太想她了。
可今日谢闻锦拿起那幅画卷时却看见了一道刺眼的裂痕。
他猛地身形僵滞,心头被什么狠狠攥住。
这幅画被人毁坏了!
谢闻锦匆匆忙忙地将画卷完全展开,才发现那并非是裂痕。
——画的一半竟被人裁切,不翼而飞。
而少了的那一半不是别的,是谢闻锦日日聊作慰藉的那道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的身形。
连一丝新娘的衣角痕迹都没有留下。
有人将容清棠的身影彻底从他身边带走了,就连一幅画都不允许他保留!
谢闻锦下意识高声唤自己府里的下人过来,想要问明情况。
可一时急怒攻心,他心口疼得厉害,竟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让剩下的半幅大婚图上新郎的身影覆上了大片血污。
下人还没来得走近将他扶住,谢闻锦便身形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宽阔的官道上。
卫时舟骑着高头大马,将手下带回的半幅大婚图妥帖地收好。
谢闻锦府上有卫时舟安排的人,是以卫时舟知道谢闻锦每日都要将这幅大婚图看上许久。
这幅大婚图是容清棠亲手画就的,她曾经构想中的与谢闻锦成婚时的场景。卫时舟不会任由谢闻锦借此思念容清棠。
可画上有容清棠的身影,卫时舟也舍不得将其焚毁。
所以他命人将属于容清棠的这半幅画裁切下来带走。
容清棠是他的妻子,她身着大红喜服时的模样,自然也只能由他珍藏。
至于剩下的那半幅,卫时舟故意命人将其留给了谢闻锦。
他合该翻来覆去地仔细体会痛失所爱的感受。
接连几日,容清棠都会像之前同卫时舟说过的那样,从状元府去栖霞山猎苑骑马。
卫时舟教容清棠骑马的那片草场早在春时便被人洒下了许多花种。如今正是夏花开得灿烂妍丽的时候,容清棠骑马时便总有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作伴。
骑完马后,容清棠会沿着卫时舟曾带她走过的路深入山林,去看一看那只雪豹。
卫时舟不放心容清棠孤身去看雪豹,离开长安前他已经同群青说过一些与那只雪豹有关的事情,叮嘱群青在这段时日里陪着容清棠一起进山林。
雪豹并非愿意亲近所有人,是以群青将容清棠送到那块巨石旁后便会隐没身形,退到一旁。
今日不知怎的,雪豹神情恹恹,蹭着容清棠的手心时还总往她身后看去。
容清棠隐约有了猜测,轻声问它:“你是在找他吗?”
雪豹喉间低低地发出了几声轻呜。
容清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想他了。”
卫时舟离开长安后的每一日,容清棠都在想他。
状元府,长街,猎苑,山林。
容清棠到的每个地方,卫时舟都曾与她同去过,处处都有他陪着她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