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舟的恨意几乎难以自控,可他无法不管不顾地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方才那一击未能伤及怀谷的根本,卫时舟只能暗自压抑着自己心底翻涌的杀意。
稍平息了一些之后,卫时舟低垂着眼眸,有些后悔——
若不算上在猎苑的营帐周围击杀刺客那回,这应是他第一次在容清棠面前露出了并不那么温文随和,反而危险狠厉的阴暗面。
卫时舟不知道容清棠会有何反应。
会不会害怕他,会不会觉得看不透他。
又会不会,不想要他。
他不该在容清棠面前动手的。
已经藏了这么久,怎么就得意忘形,仗着她与他又靠近了许多,便忍不住露出了坏透的这一面。
卫时舟不敢直视容清棠的眼睛,不敢去看此时她的眸中会是什么情绪。
是意外,后怕,还是怀疑或忌惮。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法承受。
容清棠并不知道卫时舟心底百转千回的思绪,但将他此时沉默着挣扎的模样看在眼里,容清棠意识到他对怀谷的敌意似乎格外大。
要远超过他对谢闻谌或谢闻锦的态度。
是因为怀谷曾在给她的药囊中动手脚,险些伤及她吗?
还是说,卫时舟之前命人火烧笔墨阁,今日对怀谷出手,是因为他还做过别的什么?
容清棠暗自记下了此事,却没有追问。
怀谷没有光明正大地现身,容清棠便也只当自己没看见他。
而无论卫时舟方才为何会对怀谷下狠手,容清棠都只希望他能从此时这种挣扎的状态中抽离。
“我们去雨隐楼用午膳,然后一起回家,好不好?”容清棠提议道。
卫时舟身形一僵,立时看向容清棠。
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空茫与无措,还有没来得及掩下的自厌与自弃。
看得容清棠心里一疼。
卫时舟如此意外,是因为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吗?
他又为何会有那般自厌的情绪?
容清棠掩下种种犹疑,温柔地牵起卫时舟的手,一面同他一起往雨隐楼去,一面将声音放得极轻,说:“在我这里,你要比他重要得多。”
卫时舟不安的心似是被一片洁白绵软的云朵稳稳接住。
“棠棠……”
“所以不要讨厌你自己。”容清棠温声说。
她像以前一样轻轻挠了挠卫时舟的掌心,故作严肃道:“我很喜欢卫时舟,所以你也不许厌弃他。”
卫时舟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滚烫不已,让他的声音都有些不稳:“很喜欢吗?”
容清棠犹豫了几息。
卫时舟的心下意识揪紧,不受控地狠狠往下沉,几乎要沉入深渊底下最不见天日的地方。
果然还是不……
“方才可能不够准确,”容清棠微微踮起脚,在卫时舟耳畔认真地说,“我爱他。”
卫时舟的呼吸滞了几瞬,靠近她的那半边身子都麻了。
担心太深沉的感情会让习惯循序渐进的容清棠觉得有负担,是以卫时舟一直克制着,耐心地跟随着容清棠的步调,慢慢推进两人之间的关系与感情,不敢贸然表露那些汹涌的爱意。
只在同她说起那段被她遗忘的共同过往时,卫时舟没忍住说过一次他想爱她,想要她。
卫时舟不曾想过,他能亲耳听见容清棠对他说出这个意义深重的字眼。
不只是怦然心动或喜欢。
而是更深的,更难得的,爱意。
来自容清棠的爱意。
天际悬着明亮而灼热的圆日,长街上人来人往,摊贩们叫卖的声音和行人们交谈的声音此起彼伏。
卫时舟所感觉到的一切,无论是声音和气味,还是光和热,都如此真实。
但他却如同身在一场幻梦之中,不愿醒来。
“再说一次,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似是唯恐会惊醒眼前的一切,卫时舟屏住了呼吸,声音也极低。
他因容清棠方才的话乱了心神,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平日里在容清棠眼前的模样实在有太大差别。
容清棠没想到卫时舟会仿若祈求般同她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