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卫时舟一日日地长大, 自己却不可避免地开始衰老, 太后不止一次想要让这个吞噬了她的一切的孩子死去。
但卫时舟仍然活到了如今, 还成了一国之君, 她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如今太后退而求其次, 只是想让卫时舟按照她的想法去与刘相合作, 平稳地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下去。
起码在她死之前, 卫时舟绝不能和刘相撕破脸, 不能让这江山换了主人,影响她身为太后的尊荣。
分明只需要将刘家的女儿娶进宫, 便能和刘相结成姻亲,避免皇权与相权硬碰硬的局面。
自古以来, 皇帝以这种方式拉拢朝臣也并非多么稀奇的事情。
太后不明白卫时舟为何放着刘楚楚不娶, 非要让二嫁的容清棠来做这个皇后。
为了稳住刘相,避免让他生出不臣之心, 即便不是他的女儿, 而是他选中的别的女子, 太后也会让她进宫留在卫时舟身边。
若非卫时舟将执掌六宫的权力给了容清棠,太后本可以直接组织选秀,完成她与刘相之间的约定。
太后转而想通过容清棠之手操办选秀一事,所以今日才会特意来坤宁宫一趟。
但她没想到容清棠竟然会以卫时舟的意愿为借口,拒绝她。
太后嘲讽地问容清棠:“你以为当了皇后,便能做皇帝的主了?”
“臣妾不敢,”容清棠平静道,“选秀一事,陛下自有决断,臣妾不会逾距。”
太后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选秀一事,哀家自会去问问皇帝。”
“至于你,”太后睨了一眼容清棠,“不敬婆母,今日哀家罚你在坤宁宫外跪上三个时辰,你可有不服?”
容清棠只要想起太后对卫时舟做过的事,便很难对太后存有敬意,是以她没有解释和否认,淡声道:“没有不服。”
太后听出来,容清棠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她的确对自己没有敬意。
她一时气闷,斥道:“这便是你们容家的教养吗?!”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亲是罪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后本想维持表面平静,给容清棠一些好脸色。可她没想到容清棠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
“滚出去跪着,没有哀家的话,不许起来。”
容清棠知道与太后多说无益,她今日一直有些头昏脑涨,也不欲再与太后争执什么。
不愿听太后继续说下去,容清棠转身后正欲走出正殿,却忽而觉得头疼得厉害,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陪在一旁的柔蓝立时发觉不对,眼疾手快地在容清棠晕倒在地之前将她扶住,又连忙朝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快去请太医过来!”
两名宫女匆匆忙忙地跑出正殿,殿内另外的宫女立即上前,想与柔蓝一起将皇后扶至一旁的美人榻上。
见状,太后神色不耐道:“你们主仆竟还敢合起伙来演这出戏蒙骗哀家?”
太后虽不曾经历过宫斗,但出阁前她在娘家后宅里见过不少。
她没想到容清棠竟是个蠢笨的,也会用这种粗陋的把戏。
见容清棠身旁的宫女不理会自己,太后沉着脸,命令自己身旁的嬷嬷道:“你过去,把她掐醒,哀家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嬷嬷知道太后的脾气和手段,不敢违逆。但她刚硬着头皮走近,柔蓝便立即将容清棠护在怀里。
见这个嬷嬷竟当真想对皇后动粗,坤宁宫的宫女们毫不客气地将她拦住推搡开。
她们都将陛下待皇后的态度看在眼里,深知若没有护好皇后,自己也难辞其咎。
柔蓝则和另一名宫女一起轻缓地将皇后扶到了一旁。
柔蓝想到了什么,抬手轻碰皇后的额头,果然触及一片滚烫。太医还没到,柔蓝只能焦急地守着旁边。
而这副主仆情深的模样更加惹怒了太后,她厉声吩咐自己带来的宫人:“坤宁宫的这些奴婢不知礼数,赐她们掌嘴,打到她们知错了为止!”
无论皇后是真晕还是假晕,这会儿皇后发不了话,但太后的身份却实打实地摆在那儿,她身旁的宫人都不敢抗命,只能依言朝坤宁宫的宫人们靠了过去。
但还不待她们做些什么,便听见余内侍高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的脚步生生凝滞在原地,立时俯跪在地,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卫时舟行至正殿后首先望向美人榻上阖着眸子的容清棠。
只一眼便看出她此时意识不清,应是陷入了昏迷,卫时舟心头猛地一紧,眼神也骤然变得深沉。
卫时舟快步行至容清棠身旁,下意识朝她伸出手,想将她抱起送回东暖阁,却又像是怕把什么易碎的珍宝碰坏了似地停住了动作。
“怎么回事?”卫时舟冷声问。
见皇上亲自来了,方才还正向皇后那边靠近的宫人们齐声惶恐道:“陛下恕罪!”
她们虽然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却也都清楚,皇上才是这座宫城的主人。
“滚出去。”卫时舟声音冰冷道。
太后身边的宫人忙不迭地躬着腰退了出去,唯恐自己慢上几分便会遭受重罚。
坤宁宫的一众宫女也齐齐跪地,请罪道:“奴婢失职,望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