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关于某场大雨的模糊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容清棠满身是血地躺在雨里。
这并非发生过的事,可谢闻锦唯恐它会成为现实,搜寻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些。
但他一时不察,踩到了林中一片崎岖高地上的断木,立时便顺着高坡摔了下去!
谢闻锦用尽全力想抓住些什么自救,却只是徒劳。终于被一块大石截停时,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太疼了。
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被人用力折断,刺进他的肺腑与肌肉间,让他动弹不得。
而右腿处钻心的疼更是逼出了谢闻锦身上的冷汗,让他即便咬紧了牙关也忍不住痛吟。
不知酝酿了多久的大雨终于砸了下来,在谢闻锦紧绷的筋脉与血肉之间撕扯出更深更重的疼痛。
意识恍惚间,谢闻锦忽然觉得,他仿佛并非第一次被如倾如注的大雨淋遍四肢百骸。
他似乎见过另一场这般残忍的雨。
偏僻的山洞中。
雪豹寻着两人的味道找到了这处山洞,此时正替下了卫时舟的位置,慵懒而不失警惕地守在洞口。
一天之中经历了太多事,有些疲惫的容清棠已经沉沉睡去。
温柔的烛火映着容清棠安静的睡颜,她眉目平顺柔和,纤长的眼睫在美丽的面庞上投下阴影,嫣红的柔唇在暖光的映照下泛着润泽。
卫时舟正无声地陪在她身旁。
他能听见洞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但看着她全然信任与托付的睡颜,世间任何一场雨似乎都不能再将他淋湿。
他不再孤独地望雨,而是用缱绻的目光珍而重之地一寸寸描摹她的容颜。
那些曾无数次在下雨时将卫时舟吞没的蚀骨裂心般的疼痛,第一次无法在他身上狂欢。
深沉晦暗的眼神在容清棠的唇上掠过了一次又一次,卫时舟心底某个念头也叫嚣着攀升得越来越高。
终于,他忍不住倾身朝她靠近。
却在气息相融的那一瞬停下。
只需要再微微俯首,便能吻住她湿润娇嫩似花瓣的柔唇。
那是他曾在两世幻梦中肖想过无数次的求而不得。
此时已近在咫尺。
但卫时舟静静地维持着这微乎其微的距离,未再靠近分毫。
他要在她清醒时吻她。
他想让容清棠清醒地看着他,接受他的吻,再以同样的爱意与眷恋在唇齿间回应自己。
洞口的雪豹回过头懒洋洋地瞥了卫时舟一眼,喉间发出几声含混的声音,隐有催促意味。
卫时舟退开了些,将修长的食指轻搭于薄唇之上,朝雪豹轻声道:“嘘,别吵醒她。”
“别着急,还不是时候。”
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雪豹说。
下着雨,怕现有的锦被不够御寒,卫时舟轻手将容清棠给他的披风拿下来,盖在锦被之上。
披风上已经没有了属于她的温热,却沾染了他的气息。
好似是他正拥着她,陪她一起抵挡山间大雨的所有凉意。
总会有这一天。
翌日清晨。
昨夜那场大雨只下了一个时辰,却仍将整座栖霞山都笼进了缥缈云雾间。
容清棠悠悠转醒时先嗅到了一阵粥的香味,紧接着便是她很熟悉的药味。
卫时舟竟不仅已熬好了鱼片粥,还替她热了早膳后要服的汤药。
“有劳您了。”容清棠有些羞赧。
在野外过夜本应更警惕些才对,但她竟比平日里还醒得迟了些,足以看出她昨晚睡得很熟。
卫时舟眉眼温和道:“不必总是这般拘礼。”
“我以为我们应已算慢慢熟悉起来了?”他故意问。
容清棠心神松弛舒缓道:“自是越来越熟悉了。”
“那便从今日起,不再用‘您’来尊称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