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业的智慧已经远超神王了吗？”洛基长叹一声，毫不掩饰挫败感。

百手泰坦摸了摸下巴，道：“超过是肯定超过，但不至于超过这么多。神王几十万年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不仅仅是因为智慧。”

“你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有什么发现？”洛基问。

百手泰坦叹了口气，道：“发现是发现了，但不懂。大概就是，他们有一套哲学与魔法的东西，那些东西，能让他们不断寻找正确，也能不断排除错误，一步一步继续深入，让他们智慧没有超越神王太多，但利用智慧的方式，大概亿万倍于神王。”

“那些哲学与魔法理论吗？”

“就是那些东西。每次进入魔法议会听那些传奇们聊天，我都有中不详的预感。”

“什么预感？”

“我总觉得，人类这么继续研究下去，不用千年，就能破解所有神灵的秘密，每个大师都能掌握媲美神灵的力量。但是，我又不担心。”

“为什么不担心？”

“这些魔法大师，和我们神灵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神灵很容易被血脉和神权影响，更像是掌握强大力量的普通人。但这些传奇大师们，好像把一切力量包括神灵的力量，当成普通力量，是纯粹用智慧驾驭力量。那些真正的哲学家与魔法师，追求与凡人或神灵完全不同。”

“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洛基摇头道。

百手泰坦撇撇嘴，道：“你那一个脑子怎么跟我五十个头比？”

“嗯？”洛基目光一冷。

百手泰坦急忙道：“你看，我们追求财富对吧？魔法师们也追求，但他们从来不会被财富影响，甚至于，他们并不追求财富本身，他们是为了魔法而追求财富。”

洛基不屑道：“为了权力、金钱、财富和宝物铤而走险的人类和神灵还少吗？哪怕你我面对山一样的信民魂晶，也一样利欲熏心。所以，魔法师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一定也有利欲熏心的家伙。”

“不不不，一开始我想的和你一样，我觉得魔法师中一定也会出现那种杀戮狂魔，那种灭世邪神，那种利欲熏心的，但后来，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魔法师是有利欲熏心的，是有拼命赚钱的，但奇怪的是，那些拼命赚钱的魔法师，位阶都不高，而且力量提升缓慢甚至停滞。哪怕利欲熏心的魔法师地位再高，财富再多，魔法位阶普遍很低，文章都没人看没人引用！但是，那些最优秀的魔法师，哪怕不论富甲一方还是财富平平，都没有利欲熏心。就好像，优秀的魔法师都是好人，只有不够优秀的魔法师，才出现恶徒，这件事情，我想了好几年。”

“有结果吗？”

“没结果。”

“你在这里给我演喜剧呢？”洛基白了百手泰坦一眼。

百手泰坦笑眯眯道：“我没结果，但我询问了苏神，苏神给了我结果，而且很快，完全不用思考，或者说就像思考了很久。”

“苏神说什么？”

“他说，这很正常。真正优秀的魔法师，他们有着强大的思维能力，他们往往能看穿表象，看到事情的本质，甚至本质之下多重本质，所谓的权力、金钱、财富或者利益，在魔法师眼里，只是表象，最多是表象下的中层，离本质太远。优秀的魔法师，才不会蠢到追逐表象。至于那些追逐表象的魔法师，就是因为思维错误，不是优秀的魔法师，眼里只有表象，所以位阶不高，所以会利欲熏心。这种人，可以是商人，可以是工匠，可以是君王，可以是大臣，但都不是优秀魔法师。”

洛基用力点头，道：“这个说法有意思，我很认同。但是，我相信，肯定会出现一个优秀的魔法师因为想法极端，成为邪恶魔法师，为祸世间。我们，一定要防备这种魔法师，众神也担心这种魔法师。”

百手泰坦微笑道：“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苏神。”

“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这也很正常，因为这么认为的人，本质上还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认为魔法师会被表象所影响。你们只有追寻过本质，触摸过真理，才能明白那个过程多美迷人，才能体会到，连邪恶与极端本身，在魔法师眼里都那么肤浅。最后，他说了一个令我目瞪口呆的比喻。”

“他说什么？”

“他说，一个优秀的魔法师，如果有一天真走入了极端，真想用邪恶的行为达成目的，那么，他一般会做以下几件事，比如，深刻思考，有没有更极端的事？有没有更邪恶的行为？或者，兴奋地发表文章，证明自己是对的，然后被大量同行疯狂抨击，要么陷入论战之中，要么灰溜溜承认自己错了。不过，大多数情况，是会静下心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到底人类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然后忘记作恶。”

“无法理解。”洛基哭笑不得。

“我也这么说，苏神说，无法理解就对了。他说，我们对优秀魔法师的判断，不过是由我们的经验和感觉决定，但我们根本无法理解魔法师，所以，我们得出的结论，只是我们自己在最极端最邪恶情况下的行为。你仔细回忆，在魔法师与哲学家诞生的这些年，有多少优秀的哲学家与魔法师作恶多端？我想了很久，一个都没找出来，但我能找出无数的巫师、术士、战士、贵族、商人、政客、将领、杀手等等这些人，利用魔法师创造的物品和技术来做恶。”

洛基突然呆住，双目中，闪烁无数的画面。

许久之后，洛基长叹一声，道：“真是这个样子，无论是泰勒斯，毕达哥拉斯，还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他们身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相同力量，让他们都在帮助人类，推动人类，发展人类，而不是伤害人类。或许，他们是看到了生命的本质，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义无反顾这么做。”

百手泰坦笑道：“希腊曾经流传一句话，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据说是苏神年轻时候说的，苏神说没错，他在晋升传奇前，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但他晋升传奇后，便发现这句话有个假设，那就是，认定生活是残酷与黑暗的。苏神说他不否定这句话，认定生活是残酷与黑暗的人，或许在其他领域非常优秀，但绝对不是优秀的哲学家。所以，他说，世界上只有一种哲学与魔法，那就是认清一切的本质，发现美与善，而后热爱。不过……”

“我没懂。”百手泰坦耸耸肩。

“我懂了。”

“哦？”

“万物的本质，本来是没有美丑与善恶的，但是，在哲学家与魔法师眼中，一定是美与善的，所以，哲学家与魔法师所推动的本质，必将为生命带来美与善。原来，这就是优秀哲学家与优秀魔法师眼中的世界，原来，这就是苏神说优秀的魔法师不会作恶的原因。”洛基呆呆地为何黑暗灾光中的苏业。

百手泰坦仰头望向肩膀的洛基道：“愣着干什么，快夸我啊！自从跟着苏神，我也算半个哲学家了！”

洛基长长一叹，道：“我跟苏业的差距，比猴子跟我的差距还大。”

“不愧是诡计之神，真自信，反正我觉得，在苏神面前，我和猴子没什么差距。”百手泰坦摸着光秃秃的头。

“怪不得奥丁那么看重他……”洛基低下头。

“你有点怪怪的。”百手泰坦望着洛基，一百只眼睛中写满怪异。

“我诡计之神如果真怪怪的，你能看出来？”洛基嘲讽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百手泰坦继续望向四方，警戒。

时间慢慢过去，不到一天，突然，所有的黑暗灾光消失。

苏业就如同正享受美梦被人突然泼了一身冷水一样，猛地抬头，怒视前方的十二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