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还有呢？”阿克德斯道。

“但是，当我们过度依赖本能，本能不会直接妨碍我们，但会间接成为我们的阻碍。比如，你我这三天都在依靠本能战斗，但我之所以连续失败，在别人看来，大概会说，我的技巧不如你，我的身体不如你，我的经验不如你这些表象。更深层面的原因是，你看透了我的本能，所以，这三天越到后面，你的攻击越是稳准狠。我可以肯定，我所有战斗中的反应，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不是因为你经验丰富，不是因为你积累丰富，而是你在经验和积累的基础上，拥有追寻本质的能力，以每个人的本能为出发点来看待战斗，而不是从经验或技术层面来看待战斗。”

“很好！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如果说出来，反而不如你如此清晰。”阿克德斯道。

“神灵，也有这种本能吗？”苏业抬头问。

“我无法回答你，但我可以说的是，神灵能最大程度发挥他们本能的优势，也能最大程度掩盖他们的弱势。”

“我明白了。”苏业道。

“学习这三天之后，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阿克德斯道。

“第一步，总结。自然是穿透攻击、战技等表象，深入研究每种生物每个人的本能，包括我自己的，这在战斗过程中有着巨大的作用。第二步，分析。在这个基础上，确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本能，并不断验证。第三步，增强。一边要强化自己优势本能，另一方面，则要超脱劣势本能。纯粹用身体是没办法超脱本能的，必须要用智慧，要通过长时间的思考和摸索，并辅以坚持，才能超过劣势本能。第四步，总结提炼整个过程中用到的方法模式，继续增强优势本能，超脱劣势本能。第五步，要让自己意识到，随着时间、环境等变化，优势本能也可能沦为劣势本能，而劣势本能也可能成为优势本能。万物都在变化，唯一的不变，就是变化。”

阿克德斯微微皱眉，道：“你这样详细的总结，真的有用吗？”

苏业想了想，道：“你或者说战士习惯用身体记忆，是一种学习方法，我们哲学家和魔法师习惯把一切提炼抽象出来，进行分析总结，是另一种学习方法。这两种方法只有方式不同，并没有矛盾。我们魔法师把很多时间花在思考、学习和总结上，也没有放下刻苦的练习，我天天练习施法、天天练习刻画魔法阵、天天保持读书，实质上，也包含战士的学习方法，只不过，我是以魔法师和哲学家的方法为核心，以战士的方法为辅。”

阿克德斯却陷入思索，随后道：“我思考过战士所谓的身体记忆的本能，这种本能，和魔兽的本能毫无区别，这种本能，是建立在人类用身体劳作上。你看，在魔法师之前，所有人都是在强化身体，只要没有神力，人和人的身体差距根本不大。可是，出现魔法师后，一切不同了，魔法师像你说的，也用身体，但核心却是头脑，却是思考。如果有一天，到了人人都需要动用头脑和智慧的时代，有人却依旧相信身体的本能，相信身体的练习而不考虑头脑思维的练习，不以智慧为核心，依旧以身体为核心，会不会被淘汰？”

苏业轻轻点了一下头，道：“你的想法很有见地，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阿克德斯笑道：“我可不想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被别人甩开！前三天，我教你我的学习与战斗方式，接下来的三天，你教我，我想体验，以智慧、哲学和魔法为核心，是什么感觉。这叫……什么学习法来着？”

“费曼技巧。”

“哈哈，对，就是费曼学习法！”

接下来的三天，阿克德斯的面庞肉眼可见地削瘦，头发车载斗量地掉落，眼神一日千里地恍惚。

苏业始终面带微笑，虽然自己身体承受了毒打，但现在对阿克德斯进行精神上的毒打，不亏！

“你们魔法师都是变态吗？”第三天的夜晚，阿克德斯如同一只被老虎蹂躏了一年的小兔子，茫然看着苏业。

“这只是开始，那么，接下来的三天，你要用我教你的方式，教我。”苏业道。

“你的意思是，我先用魔法师和哲学家的方式提炼我的经验技巧，整理归纳分析，然后再用魔法师和哲学家的方式，教你？”

“对。你们战士的很多方式方法，会形成肌肉记忆。而我们魔法师的方式方法，用多了，也会形成肌肉记忆，只不过，这种‘肌肉’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中。今天回去好好思考，明天开始教我！”

苏业踮着脚尖拍拍阿克德斯的肩膀。

第二天，天还未亮，木屋外面天摇地动。

阿克德斯猛地惊醒，冲出屋子。

“你起得太晚了。”苏业松开传奇法杖。

阿克德斯差点翻白眼，整晚都在思考如何教学，一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三天之后，完成教学，奄奄一息的阿克德斯的双目中反而闪烁着精光，坚定有力地道：“接下来的三天，你要用战士的方式，教我你们魔法师的方法。”

苏业紧紧握住地上的草。

就这样，两个人不断相爱相杀，精神和身体处于双重折磨之下。

但是，两个人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阿克德斯也取出尘封已久的旧式神力魔法书，开始学习苏业。

苏业也更加专注，每天刻意练习魔法的时间都有所增加。

一个月后的清晨，苏业早早起来，看到阿克德斯站在河岸，望着东方，一动不动。

苏业正想打招呼，突然停住。

阿克德斯全身上下，散发着细密如牛毛的金光，仿佛是从一根根毛孔里钻出来的金针。

他双手抱臂，呼吸悠长。

每一次呼气，前方的河水必然掀起大浪，向对岸奔涌。

每一次吸气，大浪又会回返。

三四公里宽的大河河面，大浪来来回回，竟然完全被阿克德斯的呼吸掌控。

苏业静静等待，仔细观察。

突然，天际一线金光，红日腾跃，一界清朗。

阿克德斯深吸一口气，全身膨胀一整圈。

前方的河水骤然炸起，化为数百米高的巨浪，涌向阿克德斯。

呼……

阿克德斯猛地向外呼出一口气。

轰！

滔天巨浪炸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天地。

阿克德斯前方扇形范围内的长河断流，河底淤泥暴露。

强劲的狂风抵达河对岸，万千树木草地连根拔起，向各处纷飞，连带慌乱的鸟群，最后全都撞在十几公里前的千米高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