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领土扩张确实能为国家带来财富,战争也能大力推动技术的革新,但问题在于,随着战争上的投入不断增加,到达一个界限后,在战争上的投入越多,最终的收益是逐渐递减的。最简单的例子,我们全身上下只有100金雄鹰的时候,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赚到新的100金雄鹰,我们会很高兴,这是典型的低消耗高发展。但我们有一亿金雄鹰的时候,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赚取100金雄鹰,我们会掀桌子骂人的,因为这是典型的高消耗低发展。”
众人笑着点头,这个比喻很形象。
“奢侈品就不多说了,波斯举国奢靡,他们那些优秀的魔法师和工匠,精力都花在制作宝石和制作金银首饰上,但我们希腊人呢?我们制作新的生活用具,我们在研究新的纸张,我们在发展航海技术,我们在探索天空、星空、海洋、哲学、魔法、技术,这些经过长时间积累,必然会出现爆发增长的领域。”
“而且,有神灵在,我们希腊城邦之间已经很多年没有大规模的内斗,内部消耗被减少到最低。”
“综上所述,希腊是一个低消耗高发展的国家,而波斯是一个高消耗高发展的国家。那么,现在我再问诸位,从长期来看,未来属于波斯还是希腊?”
“希腊!”
热烈的掌声在议事厅中响起。
克莉梅拉低声呢喃:“苏业老师太厉害了。”
帕洛丝轻轻点了一下头,还要继续点,突然停住,挺胸抬头,偷偷瞥了一眼苏业。
苏业微笑道:“我只能说,从这个角度,用这个方法看,未来属于希腊,但是如果从别的角度,结果不一定。甚至于,在希腊处于‘低消耗高发展’阶段,未来属于希腊。但是,如果哪一天,有国度超越希腊,比如罗马或北欧,他们的消耗比希腊更低,他们的发展比希腊更快,因为消耗发展是相对的,希腊就成为高消耗低发展的国家,那么,未来就属于新的国度。”
“好,非常好,你让我们看到了年轻人的勇敢和魔法师的智慧。那么,我们继续讨论刚才最激烈的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怎么对待波斯?是全面对抗,还是减少对抗,舍弃一部分利益,进行退让?”拉伦斯问。
苏业露出为难之色。
老师们却笑起来,刚才这个讨论是全场最激烈的。
支持全面对抗的人,差一点就要骂支持退让的人是叛徒是奴才,是跪族。
而支持退让的人,差点的骂全面对抗的人是蠢货是没脑子的蛮夷。
要不是拉伦斯叫停,双方绝对会破口大骂。
“说吧,你不回答,今年十科不及格。”拉伦斯笑吟吟道。
老师们也跟着笑起来。
苏业没好气地看着尼德恩,都是跟你学的。
尼德恩一脸坦然,关我屁事?
“我都看到你的观点了,说出来吧。”尼德恩果断卖队友。
“哦?你早就有了观点?说说!”亚里士多德都好奇了。
这次的会议中,亚里士多德一直没有说话,众人看到连他都说话了,对苏业更加好奇。
苏业无奈道:“在回答这个问题这个之前,我先问双方刚才吵得最激烈的两位一个问题。格雷戈里老师,你是主战派,那么,你全面打击波斯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击败波斯,波斯不灭,希腊永远不可能强大。”格雷戈里道。
“好,那么,卡得琉斯老师,你说在抗击的同时,为了保存希腊,可以牺牲部分利益退让,求和,那么,你向波斯求和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我说过,为了积蓄力量,寻找机会,最终击败波斯。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满盘皆输。”卡得琉斯道。
苏业点点头,道:“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对立双方的人,都没错,但也都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问题。”
“双方关注的是对方‘在做什么’,一方认为对方是退让,自然而然推断出对方没有骨气,有投降嫌疑,然后再逆推,认为对方站在波斯的那一边,最终会害了希腊,认为对方是敌人。”
“另一方认为支持全面对抗的,是盲目愚蠢,因为战争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反而会让问题越来越大,自然也就逆推出,对方的行为可能会把希腊拖入无尽的深渊,最终害了希腊,也认为是敌人。”
“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双方破口大骂,甚至于,为了证明自己对、对方错,敌视对方,却偏偏忘了,我们的共同敌人是外面的波斯。”
众人沉默着。
苏业继续道:“我和双方都不一样,我没有关注‘双方在做什么’,我不逆推,我先关注‘双方为什么这么做’。那双方为什么坐在这里讨论这件事呢?是为了保护希腊!为了让希腊更好!那这件事就怪了,你们双方都认为对方是在害希腊,但我却觉得双方都在保护希腊?诸位仔细想想,对方在这里,到底是成为了害希腊,还是帮希腊?”
议事厅鸦雀无声。
“确实,双方都在帮希腊,方才连我都差点陷了进去。”拉伦斯叹了口气。
一些人轻轻点头。
苏业道:“也就是说,双方在判断对方的时候,使用了错误的推断顺序,先看表面,然后再由外而内反推一个错误的原因,最后把对方钉死在错误的罪墙上。但我或者少数人,先直接寻找原因,然后再由内向外得出最后的结果。我们思考的顺序不同,导致最终的结果截然相反。”
“这一点很好,我要认真记下,这就是你说的……正序逻辑对吧?”欧几里德认真记录。
黄金法师们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记录的圣域大师们,纷纷拿出魔法书记录。
白银魔法师中,大多数人认真记录,但还有少数人愣在那里,一脸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拉伦斯看了看众人已经记录完,问:“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是全面对抗,还是在对抗的同时退让?”
“问题发生的层面,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一定要击穿这个层面,从更深的层次,才能发现解决问题的方式。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感觉身体痒痒,挠一挠就好了。但是,如果我们经常痒痒,每天花在大量的时间用来挠痒痒,结果会怎么样?必然是挠得全身皮肤发红破裂,但依旧解决不了‘痒痒’。我们如果只怪身体痒痒,或者只怪自己挠的不对,那我们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实际上我们会怎么做?我们会击穿表象的‘痒痒’,确定这是一种‘病’,然后找医生帮忙治疗。经过治疗后,我们病好了,不痒痒了,也就不挠了。”
“痒痒就是问题发生的层面,抓挠就是针对发生层面的解决方法,但这个方法,其实解决不了问题。但我们发现更深层的是‘某种病’,然后用治病的方法,就能解决痒痒,就能解决问题。”
“用这个道理,我们回头去看,两方的老师,所有的逻辑都是‘波斯攻击我们,我们如何反击波斯’,也就是说,痒痒来了,我们挠痒痒。还记得我在一开始问格雷戈里和卡得琉斯两位的问题吗?我在问题中加了‘波斯’。”
“我问格雷戈里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全面打击波斯,他的回答是,当然是为了毁灭波斯。”
“我问卡得琉斯老师,向波斯求和的目的是什么,他的回答是,积蓄力量,寻找时间,击败波斯。”
“看上去都没问题,可是,当我放弃波斯,我们一起思考‘我们坐在这里讨论这件事是为什么’的时候,我说大家是为了保护希腊,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那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因为,我们容易被表层目标吸引,忘记探索深层目标,也就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那么,我最后问一次,我们参与这次会议,内心真正想做的,是保护希腊,还是击败波斯?选保护希腊的举起左手,选击败波斯的举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