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死了。”
丘平的手停在半空。过了好一阵,他把壳儿一扔,“啥时候的事?”
“刚刚。”
丘平用餐巾擦干净手,拉住麻殷的手道:“我陪你回老家。”
“不用,我不打算回去,”麻殷淡淡道:“我跟我爹早掰面了。他病了很久,昨天医院下了病危书,熬到今天下午,咽气了。”
“唉,那也得回去看看。”
“我出国前跟他吵了一架,他叫我以后别回去。临死前,饭都吃不下,还没忘记交代我妈说,他只有两儿子,外人不用通知。”
“外人……”丘平为麻殷感到难过,“你两个哥哥怎么说?”
“不知道,不想知道。”
丘平深叹一口气,给麻殷倒酒:“喝吧,喝完睡一觉,管他妈天塌下来。”
麻殷望着酒杯发呆,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毕竟是我爸。”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仿佛酒杯是个亲近的人。又笑道:“本来还想给他上柱香,一想,这里是圣母院。”
丘平拉上他的手:“走。”
“嘛呢?”
“圣母院怎么不能烧香了?你忘了我们垚瑶村是个什么地方。香啊蜡烛啊,我这里多得是。”
他告声罪,跟麻殷一起离席。麻殷整个人都麻木了,任由丘平牵着,既不反对,也不问他要去哪里。
圣母院的库房存着黄纸烛香,雷狗信这一套,逢年过节总要拜拜。雷狗找出个纸盒,放进了一瓶白酒,几个小红杯,又拿了一盏白色的莲花灯。
麻殷一看装备齐全,骇笑道:“你们怎么啥都有!”
“这个是往生灯,我小时候见人放过。但我很久没参加过葬礼,具体怎么做不太记得,只记得是往湖里放。”
三人走出院子。猫女跟在身后,他们不做声,在门前又遇见抽烟的朗言。他把烟熄灭了,默默跟着他们到了河边。
河边每隔50米,挂着一个汽灯,照得人脸阴影重重。猫女好奇地拿出箱子里的东西,摆玩具一样放在草丛间。今日没月也没星,湖水黑幽幽的,仿佛是为了让那点烛光更夺目。蜡烛两根,点上火,一束香凑近火头,静静地燃起了红色火苗。
丘平把香分给几人。对着湖水,他们默祷的默祷,合十的合十,丘平斜眼看麻殷,只见他紧闭着嘴,脸无表情。人常常不能立即感受到痛苦,有个延缓的过程,蜡烛和香或许更让人感到超越现实,无法理解自己在经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