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岳安怡抿唇,总觉着那俩人并未好生将养这孩子,心疼道:“不过米饭罢了,你也喜欢?”
“因为是娘亲做的呀。”李元湘眨着眼,“爹爹从来不让娘亲累着,湘湘也只吃过一次娘亲做的云子,魏伯伯说娘亲身体不好……”
说着,她便失落的垂下头,“可能湘湘以后就吃不到娘亲做的东西了。”
岳安怡心中一紧,掐住指尖,压抑着那些燥郁的情绪。
就在这时,小二陆陆续续端着膳食进来,岳安怡立马松了口气。坐在她跟前的分明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瘦小的身躯却如同扑面而来的围墙,让人窒息。
岳安怡重新扬起嘴角,温和道:“吃吧。”
李元湘点点头,随即从她一直毛茸茸的褡裢中翻啊翻,翻出一个手指长的小盒子来,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根银针。
她旁若无人的捏起,挪了挪屁股,认真的戳着每一道菜,直到银针确实没有异样后,才笑嘻嘻的拿起木勺。
她还不太会用筷子,眼下又每人喂她,便只能自食其力。
岳安怡在发觉她用银针试毒后,脸上的冷静便再也维持不住,连声音都忍不住高了些许,“湘儿,你怕祖母害你。”
双颊鼓鼓,咀嚼不停的小姑娘抬眼看向她,天真又无辜的说:“戏里都是这么唱的呀,坏人会下毒害人。”
“可我是你祖母!”岳安怡忍不住拍桌而起。
李元湘被吓到,手中的勺子落地发出一声清响,她扁着嘴,瞧着快哭了,“对、对不起嘛……”
分明是在致歉,可听在岳安怡心里却更加火冒三丈,她不知道李鹤珣是怎么养的孩子,下意识便想将人叫来,可回想起这几年的避而不见,她更是气的浑身发颤。
李元湘委屈巴巴的自己抬手擦去眼泪,从椅子上爬下来,将握在手中的糖丸递给岳安怡,“夫人,湘湘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与李鹤珣年少时有七分相似的小姑娘站在她跟前眼巴巴的看着她,岳安怡便是有再多的火气,也消了一些,从她小小的掌心中接过糖丸。
本欲放在一旁,可李元湘就这般盯着,她只好放入口中,缓缓咽下。
李元湘顿时笑起来,“夫人,湘湘该回去啦,不然娘亲会生气的。”
她摇晃着两根小辫子,扭头就走。岳安怡怔愣片刻,连忙道:“等等。”
在她疑惑的回头看来时,岳安怡问她,“为何不唤祖母?”
“啊……”李元湘有些苦恼,“湘湘喜欢小胖家那样的祖母,对湘湘可好了,夫人,我可不可以换一个祖母呀。”
抓着桌角的手用力到泛白,大有将其掰下的意味,见岳安怡迟迟不说话,李元湘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厢房。
回府的路上,魏莲见她一直偷笑,好奇道:“怎么了?”
“魏伯伯,你之前做出来的那颗糖丸真的会让人拉好久的肚子吗?”
“问这个做什么?你偷拿了?”
李元湘连连摇头,捂着嘴巴,却仍旧止不住笑意从眼中流出来。
他们二人刚走不走,岳安怡便觉腹中绞痛,冷汗直冒,岳姑姑连忙担忧道:“夫人,这是……”
岳安怡方才一口吃食没用,唯一咽下的便是那孩子给的糖丸,事到如今她还能不知是怎么回事!
药效发作再加上气急攻心,岳安怡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李元湘急急忙忙回了府,可已过午时,她心中紧张,于是猫着小身板,小心翼翼的回到院子,见四下无人,正要松口气时,却听见后院儿传来一道缓慢却泠泠动听的声音,“舍得回来了?”
第97章
厢房琴琴袅袅, 曲水流觞,钦差来此地乃是受了孟宪旨意,不过不是为民, 而是为李鹤珣而来。
他表明圣上的意思后, 等了许久,一双眼睛不自觉地打量起眼前之人。
四年, 人虽不在上京,可他们却对李鹤珣之名如雷贯耳。
圣上常常提起便不说了,真正令他们记住的是,这些年他在漳州的功绩,不光是漳州, 附近城池的天灾人祸, 一旦得以解决, 里面几乎都有他的身影。不是出谋划策, 便是给予帮助,更甚至亲自出面。虽这些事,朝中也不是无人能解决,可毕竟上京离此地相距甚远, 有时前脚折子刚到,圣上正要派人过来时,便得知已然解决。
一来二去, 李鹤珣之名,渐渐从他们心中的氏族嫡长子,变为或倾佩或欣赏的朝中肱骨。
“可是京中出了事?”
钦差回过神来, 直言道:“大周近年来内斗不断, 我朝天子年幼,大权旁落, 内阁如今除了李太师与张太傅外,另外两位大人都与岳家关系匪浅,前些日子,林将军领旨趁大周内忧之时,骚扰边境,恐有挑起两国斗争之嫌。”
李鹤珣看向他,“便是如此,我一个小小的太守,又能做什么?”
“圣上,想请您回京相助。”
“相助?”李鹤珣缓缓起身,“可本官如今生活平顺,漳州亦是一处世外桃源之地,为何要回去?”
钦差不敢相信李鹤珣能拒绝的这般干脆利落,能真心为百姓之人怎会不知若两国开战,便是生灵涂炭,既如此,他为何要拒绝。
他脑中乱糟糟的,只能继续劝道:“大人,圣上当初得您拥护才是圣上,不论是表亲,还是君臣,就算是为了那些无辜生命,您也不该拒绝啊。”
“天下苍生,谁不无辜?”
“烦请告诉圣上,求人不如求己,若当真落到毫无转圜的余地,便好生想想臣离京那日所说之言。”
钦差抿唇问:“下官能问问,您当初到底为何离京,如今又为何不愿回去?”
李鹤珣眉眼深深,只道:“天子脚下,遍地繁华,遍地坟墓,我只是怕了。”
怕……
钦差怔愣,直到李鹤珣离去许久,他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