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宴, 各位可去府中逛逛,赏梅玩乐,我就不拘着你们了。”张老夫人笑道。
这种客气话听在各家主母耳中都心知肚明,老夫人过寿辰,若大家当真四处散去,像什么话,所以这话都是说给家中小辈听的,
岳安怡回身看向沈观衣,女子一身软银轻罗,坐在圈椅上单手撑着额角,一副泰然自若,孑然取乐的模样,没有半点局促,瞧上去好像她才是今日过寿之人,悠然自得的令岳安怡有些着恼。
方才她与张老夫人那番话并未避着她,一是无惧,二是听说这些时日,她又与澜之闹了。
广明院天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她希望沈观衣能看清楚旁人是如何待澜之的,而她又是如何做的。
不过,念及她肚子的孩子,还有……
岳安怡压下眼底的神色,“张府寻风院那边的梅花乃是上京一绝,你若是待的无趣了便去瞧瞧,与你年纪相仿的贵女都过去了,若能结交一二,日后你也能有个来往的人。”
沈观衣悠悠的看向她,突然道:“娘说的贵女,莫不是张家小姐?”
那番话连探春都能听得出是何意,她如何能听不出?
难怪前世李鹤珣在娶她入府前将岳安怡送去了庄子上,这般喜欢找事的婆婆,她如何相处的来。
“方才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张家与李家交好,张家小姐又为了……我总要宽一宽她们的心。”
“用扎我的心,来宽她们?”
若是换作旁的新妇,早就因她们那些话受尽煎熬,千疮百孔了,再脆弱一些的,说不准回去便一根白绫了结自己,成全她们。
但沈观衣向来不是那般‘舍己为人’的人,那些话张老夫人与岳安怡既能不顾她的脸面说出来,想必也不怕她用更加直白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再讲一遍。
在各家小辈准备前去赏梅时,她突然起身走向堂中,对着张老夫人规矩的行了礼,“老夫人,不知张家小姐可愿做妾?”
岳安怡忍着怒意,半眯着眸子看向沈观衣,“沈氏,莫要胡闹。”
“我张家女儿什么身份,自不会以妾氏入门,你这是何意?”说罢,张老夫人看向了岳安怡。
正要离开的众多贵女顿时止了步子,三两结伴的纷纷回头看向沈观衣,其中不乏有各家刚娶回去的新妇。
沈观衣要的便是大庭广众,她可惜的看向岳安怡:“婆母,张家小姐不愿做妾,难不成您让将她抬入府中做平妻?”
“沈氏,方才之事我已说过,不必放在心上,我李家世代有规矩,从不会有平妻一说。”
沈观衣恍然道:“所以婆母是想要她当正妻?”
岳安怡目光冷沉的看向她,“我并非此意,你若疯够了,便过来坐下,这是张家,莫让人觉着咱们府中的人行无规矩,搬弄是非。”
“好啊,那你便当着各家的面说,张家小姐与李府并无干系,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干系。”
见岳安怡不语,沈观衣笑道:“当娘的为自己孩子想无可厚非,可若一心只为孩子,婆母就不怕寒了儿媳的心,您可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您的孙子呢。”
“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便是嘴上说着一心一意,可当妻子怀有身孕时,还是免不得会偷吃,家中长辈为了绵延子嗣心疼孩子,也会为其纳妾,我本以为李家是个例外,没承想,婆母与旁人也并无不同。”
“不对,您应当是比旁人做的更好。”沈观衣慢悠悠道:“你想让怀有身孕的正妻下堂,给旁人腾位置。”
在一旁看戏的贵女们脸色稍变,而那些已经过门的新妇,则忍不住偷偷去看自家婆母,俨然被沈观衣说的有几分害怕起来。
“住口!”
岳安怡冷声喝止,不但没有被激怒,反而看向面色难看的张老夫人道:“是我管教无方,令她在贵府胡言乱语,老夫人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张老夫人脸色稍霁,“莹儿尚未出阁,更不曾与外男有来往,她空口白牙就想毁我张家子女清誉,我是看在你的脸面上不与她计较,让她回来吧,莫再丢人现眼。”
她们二人这四两拨千斤的说下来,倒是显得她不懂事了。
沈观衣本就没想与她们争辩出个一二三来,更何况李鹤珣也不是那些受人摆布的男子,她只是觉着,这二人的嘴脸只被她一人瞧见颇有些可惜。
还有那张家小姐,无不无辜不知晓,但让她不痛快了,那旁人凭什么得偿所愿?
“也算不得空口白牙,张家小姐方才可是说因惦记着已有家室的儿郎,为了等他,如今十八都待字闺中不曾出嫁,只是不知她心中藏着的人是谁。”
“以张小姐的家世不会给人做妾,那恐怕是要做继室?如此说来,她在等人家的正妻下堂,好借此上位了?”
在岳安怡与张老夫人青白交加的面色中,回身看向众贵女,“你们夫君在外可有什么相好的?说不准那人便是张家小姐呢。”
“你、你……”张老夫人被她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呼吸急促,俨然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周遭的人手忙脚乱的围上去,“大夫,快将大夫叫来。”
“老夫人这一招可有些过时了,先前身子骨不是还硬朗着,就凭我的三言两语便能将从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您气成这样?那您的气量,也太小了些。”
“祖母,祖母您怎么了!”张宝莹从外面跑进来,满脸担忧的道:“祖母,您没事吧。”
张老夫人颤着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沈观衣,一张脸不知是当真喘不过气,还是被气的通红,张宝莹顺着张老夫人的手回头看向沈观衣,听着耳边有人为她复述沈观衣方才的话,顿时脸颊通红,咬唇道:“李少夫人,您……”
不等她将话说完,沈观衣便转身带着探春与阿莺走了,张宝莹怔愣片刻,随后又担忧的回头看向自家被气的不轻的祖母。
“少夫人,她们方才那样过分,您就该赏她们两巴掌让她们知晓厉害。”探春气鼓鼓的跟在沈观衣身后,替她抱不平。
阿莺皱眉道:“探春,少夫人好歹是正经闺秀出身,如何能与那些泼妇一般当众动手,便是有理也弱三分。”
“你懂什么,当初咱们刚回京,在公主的赏花宴上,少夫人就——”
“探春。”沈观衣唤了她一声,“我想将孩子生下来。”
探春不解,那与少夫人教训她们有何关系?
沈观衣嘴角噙着笑,“今日闹这一遭,岳安怡的算盘落空了,张家更是颜面扫地,对于她们这种把家族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那些流言蜚语就像是火,把她们放到架子上翻来覆去的烤,不比小小两个巴掌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