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而言,在座的任何一人听见他这番话不是胆战心惊的求饶, 便该是若有所思的想着如何编纂。
可李鹤珣倒好,他略一恍然,温和道:“殿下是想要本官一个解释?”
孟朝面无表情,牙齿都快咬碎了,“李大人不该给孤一个解释吗?”
李鹤珣颔首, “若本官也想要殿下一个解释, 殿下给吗?”
一声轻嗤摆明了孟朝的意思, 他把玩着桌上的寿果, 声音辨不出喜怒,“哦?说来听听。”
话虽如此,可他面上的轻嘲明晃晃的表示着,他静等着听李鹤珣能将这事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先前还在这处的人早就四散开来, 眼下这桌前,只有他二人并肩而坐,瞧着像是在拉闲散闷。
李鹤珣不慌不忙的道:“既然殿下想要翻旧账, 那本官便也为夫人讨个公道,先前殿下送了一女子给臣,说是臣平日里为国操劳, 闲暇之余可用来逗趣儿舒心,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孤知晓你对此事有意见,但孤是好意, 你不领情就罢,还报复在太子妃身上,李鹤珣,你心里还有没有燕国,有没有孤这个太子!”孟朝早就想到他要拿此事做筏子,但那并不是他对太子妃下手,让他与孟央撕破脸的理由。
便是说出去,他也没错,也是李鹤珣大逆不道!
孟朝目光沉沉的看着李鹤珣。
李鹤珣并不会因孟朝的话而自乱阵脚,他继续道:“而那位女子被唤作阿榕,是艺坊的曲娘,殿下知晓她来府中的头一件事是什么吗?”
不等孟朝回应,李鹤珣掀起眼皮看他,“是将臣的夫人带出府去,欲要将她骗去艺坊杀害。”
“人是殿下送来的,为何要杀臣的夫人,殿下心中应该明白。”
“不可能!”孟朝声音大了些,周遭还算清醒的朝臣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他顿时坐下,笃定道:“孤绝没有要害少夫人的意思。”
李鹤珣嘴角掀起,眼中冷光乍现,“那本官也没有要害太子妃的意思。”
孟朝:……
“李鹤珣,事实如何,仅凭你空口白话自然做不得数,那女子的事孤自会去查,但太子妃这事,你今日必定要给孤一个解释,否则孤绝不姑息!”
李鹤珣颔首道:“太子妃的事,本官自会去查,但内子这事,殿下今日也必定要给本官一个解释,否则本官决不罢休。”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怒一冷,皆带着不低头的意味。
孟朝并无证据,否则也不会这么多日都不动手,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他除了狐假虎威的逼迫李鹤珣低头,趁机拿捏住他的把柄以外,他再无别的选择。
李家他动不得,且比起与李家为敌,他更想将其收入麾下,成为自己的羽翼。
但令孟朝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鹤珣竟编出这样一番谎话来堵他的嘴。他对李鹤珣了解不深,却也知晓他与他一样,但凡手里有证据,也不会这么多日都不动手。
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怎会放任凶手逍遥,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以李鹤珣的性子,也不会因此将事情抹去。
所以,他手上也没证据。
孟朝想明白后,深吸一口气,循循善诱道:“孤的太子妃身份尊贵,孰轻孰重大人不至于拎不清。”
“本官自是拎得清,所以才想要殿下一个解释,为夫人讨回公道。”
他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后,将本就怒火难消的孟朝气的脸色发黑。
他什么意思?堂堂太子妃的身份难不成还比不上他夫人,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庶女……
孟朝连说三个好字后,喉咙像被堵住,再发不出一点声音,怒火几乎灼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半晌后,孟朝平静下来,眼底弥漫的杀机乍现,“李鹤珣,你可想好了。”
“你是李家嫡长子,你的意思,孤便当作是李家的意思。”
话中的威胁与抉择并行,孟朝没有等来李鹤珣的低头或是他作为清流世家的傲慢与风骨,而是轻叹入耳,李鹤珣缓缓道:“殿下可敢与臣比一场?”
孟朝不言。
李鹤珣继续道:“李家世代为贤良,辅佐殿下本就是李家该做之事,但奈何朝中波谲云诡,殿下似乎从不信臣,想要从臣这儿要一个承诺。”
“李家儿郎从不轻易许诺,但殿下想要,臣可以给。”
孟朝眼眸沉沉的看着他,见他面色如常,神情之中没有半分怨恨之意,“殿下要的不是李家辅佐太子,而是辅佐孟朝,臣可以给殿下想要的,但要殿下赢过臣。”
“赢?”
孟朝半眯着眼,无端的揣测着李鹤珣到底要做什么。
可今日种种似乎都在告诉他,李鹤珣从不会按照他的思绪走,先前没有,如今更不会。
“君子六艺对殿下而言,想必不难。”
所以不是什么家国大事,也不是什么筹谋算计,而是上京子弟人人都曾习过的六艺?
孟朝摸不清李鹤珣的打算,只觉着他恐想要以此事让他知难而退,可这里是皇宫,便是李家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他比不过李鹤珣是不错,可眼下在宫中,他也不是全然没法子。
“来人,叫上诸位大人与家眷,告诉他们,孤与李大人要在御花园比试一番,为母后贺寿,让他们来做个见证。”
李鹤珣从殿中出来之时,正好瞧见跟在岳安怡身边的沈观衣,她似是察觉到了目光,抬眸看来,下意识要翘起嘴角,却在想到什么后昵了他一眼,别开了眼。
似是生怕他不知晓她恼了,故意撅着嫣红的唇,不看他。
李鹤珣回过神,心中对沈观衣如何知晓这件事的疑虑并未消除,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无法分神。
他移开眼,只能将此事暂且放一放。
就在这时,婢女悄然来到孟朝跟前,垂首道:“殿下,娘娘身边的玉嬷嬷说娘娘有些乏了,先回宫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