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心悦之人,是他,对吗?”
沈观衣迟迟没有回应,蚀骨灼心的滋味如同一张大网将他困住,他走不出来,便只能听着她的呼吸,一点点沉了心。
直到她下意识的嘤咛,叫的却是他的名字,“李鹤珣……”
他怔愣了许久,半晌过去,才小心翼翼的将人圈入怀中。
第一次背完四书五经时他高兴的整夜都阖不上眼,而昨夜,他亦没有阖眼。
阴郁了好几日的心绪总算迎来了一丝亮光。
可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那般不在意的将他推给别人的姿态,比他弃了脸面丢了身份去找宁长愠还要让他难挨。
“沈观衣。”李鹤珣下意识喃喃着,面上如同覆盖了一层薄霜,冷的泛白。
她凭什么来回拉扯他的心绪,让他总是在水深火热中翻腾不出。
指节紧紧的攥住书册,不过转瞬,黄纸便在他的掌心皱成了一团。
半刻钟后,李鹤珣下了马车,抬步入府时,襕衣从门石上擦过,下人似乎在府门前等了许久,总算瞧见了他要等的人,连忙迎上来道:“公子,今日……”
“不必说了,我都知晓。”
李鹤珣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为难,蹙眉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是少夫人……”他收了探春给的好处,不得不帮沈观衣传话,但公子看来的眼神令他有些害怕。
他只能咬着牙道:“少夫人说,她等着您用晚膳。”
想起探春姑娘的原话,他是万万不敢复述的,只好自己修剪一二,捡温和些的说。
李鹤珣神色并无异常,只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抬步离开。
下人赶紧拍了拍胸脯,好险,公子没生气。
近些时日,李鹤珣几乎天色彻底黑下来才会回屋,眼下天边还是灰蒙蒙的,广明院中已经点起了灯。
从月亮门进去,树影斑驳,枝杈的缝隙之间隐隐能瞧见屋内烛火明亮,为首的女子坐在桌前双手环胸,训着探春与阿莺,瞧上去并未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饭菜的香气不远不近的传来,空气中隐隐能闻到厨房做了她爱吃的酥皮鸭。
树杈细长交错,刚好遮挡了他的身影,里屋少女娇俏嗔怒的声音从缝隙中清晰的传来。
“你们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阿莺脸上满是歉疚,“阿莺知错,阿莺认罚。”
探春见她如此,本欲说什么的嘴巴顿时闭住,只能跟着认错。
沈观衣不满的埋怨道:“你们若是不对付,打架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但不许吵,吵的我心烦。”
探春顿时疑惑道:“小姐,这还没入冬呢,你怎会……”余光瞥见阿莺在身旁,她顿时住了嘴,才不要将事关小姐的事情说给阿莺听。
沈观衣也不知晓,但耳边若是有人不停的嚷嚷,便觉着聒噪,心中生闷。
“我近日来是觉着有些……”
话音未落,便听见探春又咋咋呼呼的叫了一声,“小姐,姑爷回来了。”
沈观衣顺着探春的目光看去,许是屋内太亮,她抬眼瞧去时竟有些看不清,院中乌沉的厉害,除了细长的树枝哪有什么人影。
“哪儿呢?”
探春砸吧着嘴,有些怔愣,“走、走了。”
“方才奴婢就看见姑爷从那颗桃树后离开的,奴婢肯定没看错。”
沈观衣不信,“真的?”
“千真万确。”探春束起三根手指。
若当真如此,他来了又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沈观衣琢磨着,让阿莺去打探一番。
转瞬,阿莺便从下人那边探听到李鹤珣去了书房,并未看见归言进去。
那意思便是,他来瞧了她一眼便又一个人去了书房?
沈观衣思索片刻,起身道:“将膳食带上,咱们去书房瞧瞧他。”
与以往不同的是,书房门外除了两个洒扫的丫头以外并未有人守着,房门虚掩,清澈如水的琴音从缝隙中溜了出来。
沈观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一身琴艺,琴音随心而动,抚琴之人的心绪总是会若有若无的参杂在声音中。
这曲醉鱼唱晚本该道出宁静悠远的心境,可在沈观衣听来,只觉抚琴之人心中并不宁静。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一世还是头一次来书房。
一切与她记忆中的并无两样,窗棂半开,窗外挺拔的翠竹与窗边的沉木矮桌相得益彰,琴音是从横落在左边的屏风后传来的,沈观衣刚迈出步子,琴音顿时戛然而止,“出去。”
沈观衣步伐顿住,随即又抬步往屏风后走去。
李鹤珣听见脚步声并未停滞,愠怒升起,谁料抬眸却对上一张明媚清艳的小脸,他冷硬着声音道:“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