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李鹤珣受过伤的,在铁桶一般的府中, 李鹤珣都能受伤,究其缘由还是因为她。
那时上京波谲云诡,吏部尚书赵永华被逼得狗急跳墙, 她与李鹤珣正巧上山去了寺庙,刺客涌现,凶险之极, 而一路跟随她们的暗卫竟率先救了她, 将李鹤珣置于凶险之位。
后来她才知晓,将那些暗卫安排在府中从来不是因为李鹤珣贪生怕死为了保护自己。
而是那些暗卫, 从始至终便只有一个命令,便是护着她。
如今,他又救她一次。
沈观衣说不上是什么心绪,或许是习惯他为她做诸多事。
但那个李鹤珣本就心狠手辣,仅剩的丁点良善与她如出一辙,所以她用起他来,毫无愧意。
可眼前这人不是。
李鹤珣见沈观衣沉默许久,微微蹙眉回头看去,却发现她盯着他的伤口,神情变幻莫测,眼波流转之间似乎划过一丝心疼与愧疚。
他略微怔愣,下意识缓了神色,轻缓道:“无碍的。”
“怎会无碍,伤口这般深……”
沈观衣双眸低垂,长睫在瞬间掩去了她眼中的情绪,她嘟囔着,“你先在这处休息会儿,我去将你的马寻回来。”
李鹤珣捉住沈观衣的皓腕,“不用。”
下一瞬,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哨子,哨子无声,却能在片刻之后听见愈来愈近的马蹄声。
沈观衣险些忘了,似他们这般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怎会没有几匹训练出来的好马。
不多时,棕色的马儿飞奔前来,停在李鹤珣身旁,李鹤珣伸手抚了抚马儿的鬓毛,还不曾说话,沈观衣便道:“我来骑马,你坐我身后。”
沈观衣并未觉着自己这番话有何不妥,却引来了李鹤珣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眼下安静的令他有些不习惯。
是因为他的伤吗?
见她缓缓靠近马儿,李鹤珣正欲开口,怕她不会骑马却要逞强,却见她熟稔的先让马儿习惯她的气息,在察觉到马儿并未排斥之后,利落的翻身上马,须臾之间便向他伸出了手。
李鹤珣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本欲自己翻身上去,在对上沈观衣固执的神色,李鹤珣沉默了。
“皮肉伤不足为惧,无需你这样。”
沈观衣看着他,“你不上来,莫不是还想要我与你清算一下先前的账?”
虽话中带了威胁,可其中夹杂的关切与催促,与往日的她并不相同。
那是对李鹤珣而言极其陌生的情绪,他无声的伸出手,就着她的掌心微微用力,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沈观衣扬了扬唇,弯了眼。
李鹤珣伸手越过沈观衣的身侧,去够前方的缰绳,可指尖刚一碰到便被沈观衣推挤掉,李鹤珣还未回过神来,耳边便响起一道俏丽的声音,“驾——”
马鞭扬起,她脊背挺直却也只堪堪到李鹤珣的下颌。
李鹤珣定了定神,总觉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无论是从她骑马的姿势还是扬鞭握绳的松缓来看,沈观衣的马术都算不得差。
狂风灌耳,沈观衣似乎听见李鹤珣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马术不错。”
沈观衣感受到背后的温度,得意道:“那当然,你……他当初也说我在骑马一事上很有天赋。”
李鹤珣双眸看着前方,沈观衣扬起的发丝从他眼睫上拂过,他下意识眯起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宁长愠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来,但是随即又被他抛之脑后。
沈观衣经他一问,想起前世李鹤珣教她骑马之时露出的诧异之色,与如今的他竟是相同。
只是一个诧异她会骑马,一个却诧异她不会骑马。
但好在,前世李鹤珣教她时也算上心,待她能与他并肩赛马之时,李鹤珣牵起嘴角,竟说了句她听不大明白的话,“你的马术,是我教的。”
“你的马术是谁教的?”轻缓的声音散在了风里,全心全意赶路的少女,并未听见。
沈观衣载着李鹤珣回到帐篷里后,便找来随行的医官替他看伤。
帷帐透薄,沈观衣坐在小马扎上百无聊赖的盯着李鹤珣,他褪去衣衫露出坚实有力的臂膀与精壮却瘦窄的腰肢时,沈观衣看的入了神,好像有什么她一直没想明白的东西呼之欲出。
‘唰——’
帷帐被人从里面掀开,打断了沈观衣飞扬的思绪,露出医官讪笑的神色,“少夫人,在下要为大人上药,还请少夫人暂且退避。”
沈观衣盯着他,盯得医官神色愈加尴尬。
他也不知分明二人是夫妻,李大人却非要将自己夫人赶出去。
“哦。”沈观衣没有为难,遂了他的愿,起身走出帐篷。
正好遇见听说李鹤珣受伤,被宫人簇拥着,前来看望的孟清然。
孟清然面露诧异,“你在外面守着做甚?”
“难不成李大人伤的……很严重?”孟清然突然严肃,正要再派来两名御医之时,沈观衣打断道:“就是皮肉伤,不碍事的。”
孟清然看了她一眼,随即向宫人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便有人搬来两把软椅,孟清然坐下后方才道:“说说,怎么回事,本宫就休息了一会儿,李大人便在猎场里伤着了,谁能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