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人面对莫名其妙义气丛生的儿子,以及他举过来的有点肉乎乎的小手,心中是既无奈又好笑,他又怎么看不破絮果那点小心思呢?本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但最终还是狠狠心,一手扳过儿子的掌心,一手……用自己的指尖轻轻打了上去。
“啪”的一下,声音清脆又响亮,但实际上却还没有絮果之前在书房里用自己的手拍脸来的用力。
絮果本都闭上眼睛等着心头的靴子落下了,结果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下,忍不住偷偷睁眼看情况,正对上阿爹一张冠玉的面容。四目相对后,小朋友立刻讨好的“嘿嘿”一笑,像只小猫一样拱头上前和阿爹贴贴。
随着年龄的增长,絮果其实已经很少再和大人这么腻歪了,但偶尔的私下里还是会耍赖。带着一种小朋友特有的狡黠:“阿爹,不生气了哦。”
连亭也就象征性的问了一下:“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出了事要第一时间和阿爹说!”絮果这些年对此类的话都快倒背如流了。他搞不定的,阿爹一定能搞定,最好别擅作主张,以免越找补越糟糕。“我其实是打算和阿爹说的,真的!”
絮果可以对灯发誓,不然他也不会把夫子的信拿回家,只是……
“只是如果你不苦叔叔能帮你糊弄过去会更好,对吧?”连亭接过了儿子的话头。他可太了解絮果了,“如果换我来,你觉得闻小王爷还是会被罚。”
絮果根本不敢说话,只能试图用傻笑“萌”混过关。
“说吧,你们几个明天打算去干什么?”
絮果装无辜:“什么干什么?”一张唇红齿白的脸上,写满了“阿爹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一点”的潜台词。
连亭嗤笑。
明天是放假的第一天,絮果和叶之初肯定都已经写完功课了,而司徒犬子还不用疯狂地补作业,闻兰因能不张罗着出去玩?在连亭看来,这就是絮果宁可找不苦也不找他的原因——虽然他能帮儿子把事给平了,但也有一定的概率会罚絮果禁足,或者让闻兰因被皇帝禁足,那他们就出不去了。
絮果根本藏不住脸上的惊讶,再次被阿爹全部猜中,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他爹不知道的?
“你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连亭拿出了今天路上偶然看见的糖水枇杷,当着儿子的面开始拆包,分碗,然后,就自顾自的拿起其中的一个白玉碗,把枇杷吃进了自己的嘴里。
“!!!”絮果看着越来越少的枇杷,立刻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他们四个确实是打算明天出去玩,是犬子提议的地方,一个今年才建起来就迅速火速红遍了整个雍畿的戏园子——梨园。
据梅家兄弟说,里面的茶佐点心特别好吃。
二梅自三年前来了雍畿,虽然不能算完全定居京城吧,但也一直是在以雍畿为圆心的北方一带活动,不是今天去了哪里踏青,就是明天又去了什么地方爬山。他们拜访各种名胜古迹的轨迹,还会随时随地见报,很是带动了一把游学热。
是的,大启有报社,只不过不是一天一报,而是多以周刊或者月刊的形式发行。
其中发行量最大的报社就是年娘子旗下的《大启见闻》,以前还只是辐射南方,现在北方也因为二梅兄弟的影响而广泛铺开。
梅家兄弟除了画画外,最喜欢的就是写采风见闻。尤其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上过科举的娃娃脸哥哥,文采不算多么斐然,却胜在浅显易懂,再在文章旁边搭配两三笔点睛的白描,画面就跃然于纸上了。他经常会把自己和弟弟一路吃喝游玩的内容,发表在《大启见闻》上。
其结果就是,短短两三年,梅家的兄弟已经快成为雍畿的时尚风向标了,他们去打卡过的名川大山,他们评价不错的各色店铺,几乎都会迎来一个爆火期。
不少老板挥舞着银票,希望能请二梅品评一下。只不过二梅不缺钱,从没有接过这种请托。
不苦也重新和他娘在秦王绕柱走的跑了好几圈后,又摸回了连家父子这边。一进门坐下,他根本没准备和谁客气,就吃起了碗里的糖水枇杷。
就是絮果眼巴巴的望着的那一碗:“!!!”
“怎么不吃?”不苦还奇怪的看了眼絮果,一边吃一边嘚啵嘚,“梅家兄弟人真不错,就冲梅大和我娘分手了,虽然也一哭二闹三上吊,却没有找我诉苦,我就敬他这个小爹。”
梅大算是和大长公主交往比较长的一任情人了,两人的感情一度好到让大理寺的越大人都表示嫉妒。有次不苦大师的师弟莫名其妙惹上被污蔑的官司,求到越大人那边,不苦还被越泽拉去喝了一晚上的酒,听着对方大吐苦水,越大人不能明白大长公主看上了梅大什么:“他不就是会画画吗?我也会啊!”
不苦当时其实也挺痛苦的,他真的没办法共情他的小爹,特别是对方还是前任小爹。
不过,哪怕这么好的梅大,最后也还是和大长公主分手了,依旧是大长公主提的。梅大为此很是进行了一系列致郁系创作,还被人猜测他是不是转风格了。最近才稍稍又恢复了一些正常。但不苦对这些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梅大没找他麻烦。
“既然是梅大推荐的,应该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连亭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让儿子和朋友出去玩,“但是!”
“但是在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带好钱,带好浅墨,绝对不能去任何危险的地方。”絮果对他阿爹会提出来的要求也是了熟于心,“放心吧,阿爹,我都记得的。”他不仅记得,还知道当阿爹提这些条件时,也就是一个他阿爹会帮忙搞定所有事的信号。
小朋友解决了好大一桩心事,开心得手舞足蹈,哼着荒腔走板的“我的阿爹世界第一好”,开始和不苦大师抢枇杷吃。
不苦也是一点没让着絮果,两人就这样开始了“战斗”。
直至贤安大长公主重新杀回来,死死的封锁住了不苦的所有逃跑路线,让大师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宝刀未老。大长公主教训儿子那是真打,一边打还会一边威胁:“玩弄感情的人不配拥有亲娘,知道吗?”
“谁玩弄感情啦?”
“你欺骗陛下的感情就不算感情了?”大长公主强词夺理。
不苦:“???”
***
第二天,絮果顺利出行。
闻兰因早早就带着北疆的侍卫小哥哥们,在连家门口等着了,他还给絮果带来了一只西域新进贡的小马驹,红棕色,肌肉健硕,四蹄有力。
在入学外舍的第二年,絮果等人的课程里就加上了骑马、射箭等“体育”活动。
絮果的力气不够大,射箭勉勉强强只能拉开最小的弓,但骑马却已经十分稳当了,只不过因为身高问题,目前还只能骑小马驹或者比较温顺的母马。闻兰因也一样,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不会有人同意他骑真正的高头大马的。
改变不了马的大小,闻兰因就只能变着花样骑不同品种的马,而只要他换新的,他就一定会给他的好朋友絮果也换一匹。因为这样整齐划一的骑出去,别人才能一眼就猜中他们是好朋友啊。
絮果以前因为马匹太过昂贵而退拒过几次,闻兰因为此生了很大的气,后面絮果就改为了尽量不太明显地回给闻兰因等价值的礼物。
只能说,如何处好友谊也是一门学问,絮果也在一边摸索一边成长。
两人上马后,就马不停蹄地带队朝着和犬子等人约定的地方赶去。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俩已经到了,只不过两人并没有进去,而是在梨园门口,看上去有点狗狗祟祟的盯着一个马车使劲儿看。
絮果忍不住绕到他们背后,学着他阿爹昨天那样突然出声:“你们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