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

AnotherLonelyNight(1 / 2)

“Itrymybestbutthere'snooneleftformetolose.”

——AdamLambert

连凡这次回国,ABC本来提出要一起来,也想见见连凡的家人,但连凡没让他跟着。他对ABC说,想要先试着自己处理家事,如果谈好了,ABC再过来,高高兴兴地和家人见面,如果谈不好,他就干脆不用来了。ABC回以对连凡的完全尊重,没有插手他的私事。

回来不过几天,连凡他妈就死了,连凡仅剩需要处理的就是她的后事。他妈自然剩不下多少钱,连凡和乡下的亲戚也没有联系了,就直接把遗体捐赠给医院,把他妈的嫁妆和这么多年攒的一些金银首饰给卖了,人寿保险给领了,全部归到自己账户底下。令他意外的是,他妈的保险受益人竟然没有改过,还是自己,虽然金额不多,但基本可以让他付清欠总裁的那一笔。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收款的时候,总裁最后出来见了连凡一面。

连凡想也不想就回答:“回去结婚呗。”

总裁颇有些不相信地抽了口烟:“人家真愿意就这样和你结婚?什么时候走?”

“不急,还可以多待几天。我妈之前有些基金在银行里,身后事全部处理完也需要一段时间。”连凡毫不在意,“其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以后有机会再联络。”

“呵。”总裁发出一声苦笑,把烟摁进了烟灰缸,“你要是以后真不打算回来,趁这几天,还有哪些狐朋狗友也好,可以抱大腿的豪门亲友也好,多去联络他们吧,我算得上什么呢?”

好歹同床共枕过几年,对待总裁,连凡多少也有几分感激。他轻叹了口气,难得认真地说:“那你自己呢?老这样跟家里瞒着,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尽早和他们摊牌吧。”

总裁却又抽出一根烟来,打着了火机,“……他们知道。”

“什么?”连凡皱起眉头,“他们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柜的?那为什么当时你不和他们说我……”

“他们一直都知道,也知道你的存在。”总裁吐出烟雾来,看向连凡的眼神中仍有几分愧歉,“他们不在乎你是什么人,只想要我找个女人结婚。除了生孩子以外,我自己的私生活,他们不会管,是我一直不愿意结婚而已。”

连凡一时语塞,沉默下来,细品着对方话语中对自己的复杂情绪。直到总裁的那根烟又快要燃尽了,他才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就愿意了?”

“嗯,已经谈好了。”总裁低下了头。

连凡追问:“和什么人?”

“一个女同,父母双方都认识,介绍过来的。”

不知为何,连凡觉得心里很是失落。

一杯奶茶喝完,他们就此分道扬镳。该哭该闹的,其实连凡在出国以前就哭完闹完了。以他对总裁的了解,他看得出来,总裁这次对他已无太多不舍。反正账也算明白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但他刚才说的话,倒是提醒了连凡一件事。

连凡花了好几天时间才下定决心。鼓起所有勇气打过去的电话,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接通了。

更令连凡意外的是,对方就在他此时所处的大都市。

又是在网红咖啡店,临街的落地玻璃旁,桌上摆着两杯单品手冲,周围的气氛和深色液体一样苦涩、浓厚。连凡自认为没多大改变,对面坐着的人,却已变了许多。

长卷发剪短了恢复复为生来的黑色,不再有眼影眼线,粗框眼镜看起来十分疏离,衣着倒是复原了连凡记忆中大学时期的风格。

“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敢回来找我。”阿淑先开的口,语气中有着嘲讽。

连凡张了张嘴,但久久吐不出话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重又缓,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鼓鸣,大概连通向了地狱。

“我就是想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连凡看着对面熟悉的女生,却只能在她脸上看见极其陌生的冷淡表情。

阿淑嘴角上仍挂着冷笑,“我没结婚,你是不是很失望?”

一听见这话,连凡感到一阵放松,一直沉甸甸压在他心头的负担猛地消失了。他浑身上下顿时泄了劲,不知是喜悦还是酸涩难堪的泪水顷刻涌出眼眶。他捂着自己的脸,大哭了起来,比对面的阿淑还要激动,“太好了……太好了!”

阿淑看着他哭泣,不为所动。

直到连凡逐渐从抽泣中平静下来,用泪眼朦胧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阿淑:“……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不让我看他的体检报告,”阿淑依然冷静,“宁愿扔在外面也不敢给我看。我想办法拿到了他的身份证,去医院再打了一份,发现他有艾滋。”

“天哪……”连凡浑身发寒,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你有没有和他……”

阿淑大声冷笑一声,听起来更像是怒哼,“上辈子积德了,没有。我一直以为他是绅士风度,尊重女性,才一定要等到结婚之后才发生关系,其实他根本是对着女人完全硬不起来。”

连凡内心阵阵后怕,如果不是阿淑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她下半辈子就这么搭进去了,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他的手脚还在发抖,仿佛和阿淑一起历经了生死关头,“幸好,真是幸好……”

“幸好?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阿淑眯了眯眼。

连凡赶紧摇头,“我不知道的!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

“你是不知道他有艾滋,还是不知道他和你一样,是同性恋?”阿淑以正常音量问出。

听见“同性恋”这三个字,连凡下意识地用余光撇了一圈周围,没发现有人在注意他们,才小声回答:“我不知道他有病……”

“那如果他没病,我和他结婚,你就觉得无所谓了?”阿淑紧追不舍,“你不能看着我去死,但是可以看着我去做同妻?可以看着我踏入一场骗局,看着我被别人利用,看着我失去公平的人生?”

连凡哑口无言,阿淑还在紧紧相逼,“连凡,我问你,我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有没有害过你一次?对于你的家事,你的感情,你的秘密,我有哪一次不是站在你那边,尊重你自己的选择?你要出柜也好,不出柜也好,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无条件地支持你?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吗?”

桌面上的咖啡,因阿淑逐渐变得激动的身体碰在了桌旁,正轻微晃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泼洒。

“你这次回来,以为我已经结婚了,还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是打算现在才告诉我真相吗?还是你根本就不会说,只是想看看我的同妻生活过得幸不幸福?生了几个孩子?什么时候被他和他的真爱男人扫地出门,净身出户?”

“不是,不是的……”连凡徒劳地否认着。但在心底深处,他也很清楚,如果这次他得知阿淑过得还不错,他肯定不会把事实戳破。

“那你还想干什么?”

面对质问,连凡却无法回答,甚至连自己即将永远离开,再也不会回国的道别话语,也说不出口。

两人的沉默,也不过是闹市中微不足道的错觉罢了。城市的喧哗和人声鼎沸,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他们的情绪,他们的故事,立刻就被前进的车轮与清理落叶的扫帚带走,不知是消失在下水道中,还是淹没在垃圾场里。

阿淑疲倦地晃了晃脑袋,轻声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如果我是你,我会保持低调,但是你们圈里消息这么灵通,大概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