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社稷眼看着要断送在我手里……”他承认道:“若不是因留恋你,我只觉无颜存活于世。你若能诞下皇子,便是你家的功臣,他们不会亏待你,好过将你困在我身边,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没有刻意令她怀孕,每次紧要关头都退出来,但当她意外怀上,他就把这当做他们最好的结局。
“你荒谬!”她怒不可遏:“你说了,你的命是要给我的!你怎能……你不能骗我。”
话说到这里,他不愿逼迫她,却也不愿杀害亲生骨肉,陷入两难。
“我的身子我自己做主,若孩儿已有魂魄,对我有怨,我一力承担。”她意志坚定,不可动摇:“这孩子生下来便要像你一样被人软禁、监视、操纵,我们根本不能保护他……你要让我们的孩子也尝一遍你的苦楚吗?
一个不能保护孩子的父亲,一个不能保护孩子的母亲。
“我来配药。”他垂眸道:“孩儿若怨,便怨我罢。”
因顾惜曹节的身体,刘协的药方药性不烈,结果曹节便如他生母灵怀皇后一般,怎么都堕不下胎来。拖来拖去月份大了,再强行流产会给母体造成生命危险,刘协便说什么都不肯再对她用药了。
“当初母亲因有我而丧命,若我将来为这孩子赔上性命,好像冥冥中把欠母亲的还给她似的。”他说。
曹节虽对他生疑,但到底没有再怨他。她只是冷笑:“那就等我生下来。”虽然她不知道等孩子生下来时,面对着一个活生生会哭会动的婴孩,她有没有那么狠心——或许,她会像她母亲那样,心软一下,却也只是一下,此后便是漫长而不减浓烈的恨意绵绵。
曹节肚子越来越大,再也无法遮掩,怀孕的消息很快从皇宫传到邺城。
自从听闻皇后有身,曹家便派了贴身伺候的医婆婢女进宫,时刻不离左右,曹节怎么撵都撵不开。
像盘旋在垂死之人屋顶上等着吃肉的乌鸦,像跟在蹒跚老鹿身后随时扑上来撕咬的鬣狗。大概随时等着皇子生下来便抱走,周密保护。
说到底,曹操大概也猜得到,嫁出门的女儿有了自己的利益考量,未必完全与他一条心。
多疑之人,岂会因区区血缘而放松疑虑。
几个月后,瓜熟蒂落。
皇后所生,不是皇子,是一个白净漂亮的女儿。
“上天终于对我好了一次——第二次。”曹节说。
夫妇相对,大喜大悲,仿佛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