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称她的前夫秦宜禄为“那个男人”。
曹节不理解。
杜夫人笑叹:“这个故事,我从未告诉别人,不妨告诉你。当年,是我自己想要跟侯爷。我从前曾救过侯爷麾下某位将军一命,便托那位将军在侯爷面前提起我的容貌。否则,侯爷如何能知道我的存在?我那前夫,两个字,无能。在外,看不清天下大势,竟然奉吕布莽夫为主公,见识还不如我一个深闺妇人。在内,他也护不住我,他的主公命他停妻另娶,他毫无反抗,竟然就将我送回老家,让我自己带着阿朗,侍奉蛮横难缠的婆母。你说,我为什么不能设法给自己换一个夫君?”
曹节哑口无言。
杜夫人轻声道:“男人们那套‘贞节’的说法,我是不信的。都是男人为了自己而编出来哄骗女人的。越是软弱无能的男人,护不住女人,越要逼女人为他们守贞殉节。谁信他们,谁是傻子。阿节,你长大,也不要信。外人说什么,不要信,你只信自己的心。若自己心志不坚,就只能随波逐流,永世不得安生。想要什么,就去拿,想要快乐,就去快乐。人生苦短,在这群雄争霸、兵荒马乱的世道中,人命如蚂蚁,轻轻一捻就死了。女人尤其命薄。所以,及时行乐。世上总有一个人是能让你快乐的,虽然或许不是你最初以为的那个。”
曹节听罢,定了定神,轻叹道:“若我娘亲,知道夫人所说的这番道理,就好了。”
杜夫人笑道:“人与人终究是不同。你娘与我不同,张济与我前夫也不同。张济算得上是个英雄,可惜死得早。”
“张济……是个什么样的人?”曹节想要知道一点母亲的过去。
“当年,他也曾像现在的侯爷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
“为什么挟天子就能令诸侯?天子是什么?”
“天子,就是皇帝。皇帝住在皇宫里,是天下之主,你所听说过的那些名头响当当的雄踞一方的大人物,袁绍,刘表,孙权……按道理,他们都是天子之臣,该听天子的话。现在侯爷掌握着天子,侯爷的话,就是天子的话,侯爷的命令,就是天子的命令。”
“难道侯爷不是天子之臣么?”
杜夫人笑了:“是,但又不是。阿节,这乱世,造英雄,而英雄,造规矩。‘天子是天下之主’,这规矩是过去的,如今,规矩是侯爷的。我们这一朝的天子,听说是个很聪明漂亮的青年,但他现在只是侯爷的傀儡——就像我们过节看的傀儡戏一样,傀儡的胳膊上吊着丝线,站在他后面的人要他怎么动,他就要怎么动。”
“……真可怜。那天子有办法不做傀儡吗?”曹节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满是怜悯。
杜夫人的目光在曹节脸上停了一停。她好像在这个小姑娘貌似无心的问题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弱者只能做傀儡。弱者没有选择。”杜夫人简洁地答复她,没有说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