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承担治疗的副作用, 导致失忆,哪怕只是短暂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 即使采用物理疗法,他也不可能忘记六年前的人,只能是因为很早的时候做过,在失去的记忆里有她,所以他潜意识里都在抗拒。
沈离眼神里复杂的情绪缠乱,痛苦地挤作一团,万般困惑,纠得她不能自已。
为什么能到这种程度?
这根本就不合理。
沈离慢慢引着他回了隔壁房间,驾轻就熟从他卧室抽屉里翻出药物,凭专业知识分析搭配了两种稳定性药物,把药片放进他手心,又帮他重新倒了杯水。
陆长鹤坐在床边,性情缓下后有种既乖张又戾气缠身的矛盾感,接过她的水把药吃下去。
“药物作用没那么快上来,你自己调动稳定下情绪,尽量放松自己,别紧绷着。”沈离在他身前蹲下,时刻观察他的表情和周身情绪的变化,引导他平静下来,“呼吸保持均匀些,多喝点水下去。”
他乖乖照做,一杯水喝得很干净。
“好些了吗?”沈离问。
陆长鹤掀起焉焉的眼,轻哼一声“嗯”
沈离表情肃穆,“刀片哪来的?”
他眼神无辜,“淋雨,去买的。”
他还特意补充淋雨两个字,沈离哭也不是笑也不得。
对,淋雨,怎么?要她心疼一下吗?
摊上这么令人头疼的玩意儿,也是够够的了,命都吓到半条。
“你知道自己的病情,更应该控制情绪,避免丧失理性。”或许是专业所致,她见不得一个精神病知道自己病症不轻还糟蹋自己的模样,开始想跟他讲理,“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失控负责。”
他身上湿,自觉不坐在床上了,朝她一进一退,蹲坐到地上去,背靠上床边,“能控制得了,我就不会是个精神病了。”
他一坐,沈离就顺势起来了,低头见他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抽一根点燃,咬在唇边,痞气四溢。
“……”沈离追加着问:“跑到聚会上来找我,也是激动之下的?”
他在吞云吐雾间抽空如实回答:“是。”
那她就明白了。
她对陆长鹤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顺接下去解释:“我手机被你那只猫咬坏了,还在修,没有不接你电话。”
这话果然让他神情缓和。
好在沈离没在气头上,能在尽力顺着他说话,不然像车上那样对着喊,简直就是比谁更疯。
陆长鹤眉宇展开,面上阴霾散开,抬起头去与他相视。
暗叹——
还好,还好。
“那费东,你是对他有意思吗?”他又像个受委屈的怨妇,抱怨呢喃,“上他的车……”
正常情况下,沈离是一点也不想搭理他这些无厘头的问题,闭了闭眼缓解无语,“我上他的车是因为不想坐你的车。”
也就是说,她其实不喜欢费东。
陆长鹤是这样理解的,然后身心都舒畅了,但又憋着没把高兴表现得过于明显,“那……好。”
“好什么?我不好,赔钱。”沈离有帐算帐,她才不吃哑巴亏,“你老实说那只猫是不是你指使它蹿过来的?”
他倒是实诚,夹烟的手伸展开搭放在床沿,眼神迷蒙,“嗯,喜欢吗?”
“……”真是傻了。
要不看他是病人,沈离当真想再给他一榔头,“我的手机说它不喜欢,你不要再做这种无用功的事情了。”
他赖皮地笑。
回国这么久了,沈离第一次会和他这样幽默地说话,即使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话,他也高兴。
至少让他感觉到一点点,他那么努力并不是完全在原地踏步。
“沈离。”陆长鹤轻言唤她,空出来的手攀上她垂在一边的手,握在掌心里,两只手都很凉,但他居然试图传递些热度给她,“这么多年我都记得,你说你想有个依靠,那么……现在呢?”
“……”沈离抽开他的手,无声地在抗拒。
陆长鹤看明白了,夹着的烟头往掌心里摁灭,随手扔在地上,在一阵青一阵白的恍惚中,终于恢复常态,“为什么,没办法再看看我呢?”
“六七年了,陆长鹤。”沈离眼神凝重,晦暗无光,如覆寒霜,“我努力了这么久,一路坎坷不断,现在我已经有自己的人生了。”
“你能明白吗?有没有人依靠都无所谓了,我可以靠着我自己了。”
见他情绪稳定下来,她才坦然着,平静地跟他讲述这个问题。
“或许那个懵懂无知,缺乏安全感的女孩,你骗起来得心应手。”尽管她可能表达过不止一次,可两人的碰面都太过糟糕,难有如今这样,平和着对峙,“但我跟你说过,我不再执着了,喜不喜欢不重要,我不会毫无嫌隙地和伤害过我的人重新开始。”
“……”
伤害。
她这个词用得陆长鹤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