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大门今日会一直朝外敞开,直到前来听讲道课的神职人员陆陆续续离开。
进入大门后,入目是笔直宽阔的六条大道通往王宫,他们要去的也不是正殿,正殿主要是进行国家级重大会议或者用来接见各国来使以及光荣的授予仪式。
赏南今日要去的是北宫,北宫是圣主教教皇居住的场所,格尼也在北宫居住,偶有宗主教来拜访学习,也是在北宫受到接待。
北宫不属于王宫的主体,可当踏上台阶的那一刻,赏南便被宫殿大厅的辉煌夺目给弄得有点懵,挂在墙上的巨幅油画和彩色挂毯,用黄金包裹的圣子雕像,其余的雕像,比如雄狮,蟒蛇…外面也都用黄金做了装饰。
侍从疾步在前面领路,“您来得比较早,我带您去见见宗座吧,在我见到您之前,宗座让我先带您去见见他。”
他脚步一拐,引着赏南去了旁边一个门。
走廊瞬间变得昏暗起来,墙壁上依旧有着挂画,只是色彩不再鲜艳,漫长昏暗的甬道无端令人心头压抑,头顶的灯罩将灯光晕染得朦胧不清。
很快,眼前重新变得亮堂起来。
漆黑的长桌上放着铮亮的餐具,空气中有小麦被烤得焦香的味道,赏南知道自己来了餐厅,他环视一周,赶紧跟上了侍从,接着,他来到了那已经年逾八十的教皇面前。
教皇头发稀疏,不管是脸颊还是露出来的双手,都只剩下了松垮垮的皮,被裹在金色的长袍当中,滑稽中,诡异更甚。
印象中,赏南年纪最大的教授,也是八十岁,都没老成这样,像一块被烤得缩水焦干的猪肉,加上赏南脑海中以前没出现过教授的记忆,所以在对他已经算非常和善的教皇面前,他愣了愣。
在侍从的催促下,赏南赶紧弯腰行礼,他执起教皇放在膝盖上的左手,轻轻在对方手背上印下请安吻,“宗座,问您安。”鼻息间,他好像闻见了一股近乎于食物腐烂变质的味道。
“神父,你用过早餐了吗?我的厨房里正好有新鲜的羊奶和乳酪蛋糕,烤面包也还不错,不算硬,我还能咬得动。”古物对待赏南亲和的态度众所周知,王宫上下乃至圣主教上下,都知道古物宗座对赏南的看重。
赏南垂着眼,始终保持着下级应有的礼仪,“来之前在家用过,谢谢宗座的好意。”他忍着胃内的翻涌,不紧不慢地作答。
“听说你所在的辖区出现了一个很难侦破的连环杀人案案件,”古物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泡进一种看起来像稀释过后的猪油的汤内,“你要注意安全,让大家都要注意安全,提高警惕,一切可疑人员,都要好好盘审,不能错判,更加不能冤枉,知道吗?”他把湿软的面包喂进嘴里,时不时用眼睛看一眼神父,可真是年轻啊。
赏南表现得非常温顺诚实,“是的宗座,但我想,很快就能侦破了。”
“是吗?那你到时候可要为那些遇害的圣子们做一场大型的圣告才行,那样,他们才能去到天堂去为圣主服务。”古物笑着说道。他笑容受脸上没有肉和牙齿所剩无几而影响,嘴巴有些张不开,就算张开了,看起来也很僵硬别扭。
古物继续说:“还有,怀闪已经在第一教区驻扎了快三月,他性情顽劣,你脾气温和,碰在一起容易吃亏,你尽量避着他,怀闪行事张狂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住他的,如果格尼责骂你,你直接向我的执祭去电。”
“格尼也是,让你一个孩子去管教怀闪,怀闪怎会把你放在眼里。”
古物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赏南甚至有些听不清。
如果赏南不知道对方做过的那些事情,光今天这一次见面,他就只会觉得教皇是一个语气和蔼的瘦小老头儿。
“行了,看见你比上次来的时候精神气要好,我就放心了,去大厅吧,那里有很多蛋糕和果汁,我马上就来。”
侍从将赏南送出去,很快又回到了教皇餐厅。
侍从站在古物身旁,给他递上擦手的餐巾,“神父还和以前一样,不怎么爱说话。”
“他还小,你不用对他太挑剔。”古物咳嗽了几声。
“宗座您也是十八岁就成了神父啊,听说您那时候可比赏南神父开朗多了。”
“那没什么用。”古物撑着桌子站起来,侍从忙伸手去扶着他,替他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另一件厚一些的袍子,内里是动物毛,外面一层洒满了金子,沉甸甸的拖在地上,看起来就重量十足。
古物眼中有些许欣慰,也有些寥落,“我不行了,总要有人接班,神父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身份可以让圣主教永远辉煌。”
走到大厅,赏南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里面那些人打招呼,就忙找去了洗手间,趴在盥洗盆里吐得昏天黑地,早上他就吃了几块饼干,全吐出来了,没得东西吐之后就吐黄水。
亲吻那位教皇的手背,让赏南比吃了屎还难受,虽然他没吃过。
[14:你是心理作用。]
“他吃人肉。”赏南吐得有些虚脱,但他没停下,把水往嘴上泼,再用力搓,垂下来的几缕头发和宽大的袖子都被弄得**的。
“神父,洗脸啊。”怀闪慢悠悠的嗓音在赏南身后响起,赏南关了水,回头看着怀闪,细长的耳饰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小幅度地摇晃。
神父湿漉漉的脸,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怀闪本来抱着手臂,在看见神父脸色不虞后,他才缓缓放下手臂,正色道:“您这是……”
赏南直接用袍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擦掉多余的水渍后他才朝外走,“被狗咬了。”赏南轻描淡写道。
他的嘴被他自己搓得鲜红,怀闪一把抓着赏南的手臂,垂下眼,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赏南通红的唇上,他笑了声,“狗咬了你的嘴?”
“……”
这无法解释。
他因为亲吻了古物的手背而呕吐,如果他不知道任何事情,他怎么会因为触碰了伟大的教皇而犯恶心。
“我自己揉的。”赏南试图甩开怀闪的手,意料之内的,失败了。
赏南只能抬起头看向明显不相信的怀闪,“主教,我向圣主起誓,这真的是我自己揉的,”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不过,主教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私人问题,就算我被狗咬了嘴巴,和您的关系好像也不大吧。”
“现在不大,”怀闪松开了赏南,上身靠在门框上,“但以后说不定就大了。”
赏南装作不懂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没觉得自己这么会演戏,现在对各种事件应该表现出来的反应几乎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怀闪定定地看了赏南一会儿,最后一眼仍旧是落在赏南的嘴巴上,走的时候,他手指撩了一下赏南的耳坠,“神父,我们走着看吧。”
沉重的铜钟被敲响,醇厚古朴的钟声在王宫乃至整座园林以及山林上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