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孙女考了状元?”
“你这是要干啥去?”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孙女考了状元?”
家中这些人情往来自有长辈操持,三娘倒是不用怎么操心。回到家后她就当了一天的吉祥物,全程负责在宾客面前露个脸。
她还抽空给远在外地的亲朋好友们统统写了信,告知对方自己高中的消息。
等事情都忙完了,通宵等放榜的后劲也上来了,三娘晚饭都没吃就进入梦乡。
她梦见前面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只依稀能看见前方云雾缭绕的高山险谷,她立在山下仰望那崎岖险峻的高峰,茫茫然不知前路是否可通行;另一扇门却是一马平川,不见半分险隘,三岁小儿都能轻松走过去。
你要到哪一扇门里去?
三娘听到有人问她。
你要到哪一扇门里去?是要走好走的路,还是要走不好走的路?
那好走的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显见是没什么好风景的,可是相对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那不好走的路固然可能藏着好风光,却难免和李白写的《蜀道难》那样,须得“朝避猛虎,夕避长蛇”,否则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难于上青天!
三娘只在两扇门外考虑了一会,便毫不犹豫地走向了第一扇门。
人生短短几十年,她岂愿日复一日地看同样的风景,便是前面的路再险隘她也想攀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
门在她背后关上了。
她并没有回头去看。
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条很难回头的路,兴许还没登上高处便摔得粉身碎骨。
——那便粉身碎骨好了。
三娘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从这天开始,她们这些新科进士要走正经的登科流程了。
今天主要是相携去主考官府上谢恩。
三娘试着穿戴昨儿随着泥金帖子一同送到新科进士手上的进士服。
三娘平日里出门就挺爱穿男子衣饰,不仅方便行动,还能缝上好几个暗袋,方便她在身上揣东西。区区进士服,根本难不倒她!
虽然礼部给的这套进士服不算太合身,但系上腰带倒也不至于松松垮垮。
她这个年纪不管男女都脸嫩,穿上进士服更有些雌雄莫辨,不认得的人恐怕会把她错认为哪家小郎君。
不过走近些便知晓她是个女孩儿了,她天生长着张明丽动人的脸,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不施脂粉也叫人挪不开眼。
更难得的是她浑身上下透着股掩不住的勃勃生机。
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莫名生出几分喜爱来。
三娘先与吕諲他们会合,等三十二个进士到齐了,便一同前往郇国公府向主考官韦陟谢恩。
郇国公府坐落于安兴坊,往西距离皇城各衙署非常近、往东又紧挨着圣人平时用于举办各项文艺活动的兴庆宫,这意味着甭管圣人在哪儿想召见你,你都能轻轻松松赶到,极大地缩短了坊中官员的通勤时间。
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自然非富即贵,沿途的宅邸大多楼阁林立,叫踏入安兴坊的新科进士们看得都有些眼热。
别看大伙嘴里天天说什么“我对升官发财没兴趣纯粹是想报效朝廷”,实际上谁读书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
便是三娘也是很喜欢大宅子大庄子的。
一行人怀揣着满腔艳羡抵达郇国公府前,顿时就……更羡慕了。
即便大唐的爵位很多都是虚爵,只一个名头好听,但只要有了这么个名头,许多事情做起来名正言顺了——比如把宅邸修得比邻居们都要大、都要好。
韦陟这位郇国公显然不知低调为何物,他这宅邸修得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等到新科进士被仆从领进门,赫然发现府中侍婢个个衣锦着绸,瞧着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都要出众。
连带她们身上那套朝廷统一发的进士服都显得有些寒酸了。
负责为她们领路的侍婢更是貌美如花,言谈举止俱是说不出的风雅。
三娘好奇问她姓名。
侍婢笑着答了个“瑞云”。
韦陟自称自己擅书“五朵云”,便身边的侍婢也都以云为名。
瑞云是目前最合韦陟心意的侍婢,平日里韦陟写东西都是让她来拟稿,迎客这种事本不用她负责的,是她想出来看看三娘这位新科状元才主动揽下这活儿。
至于姓氏,早在她被卖掉那天她就不再提了,为奴为婢哪里需要自己的姓氏。
瑞云领着三娘她们入内拜见主考官韦陟。
韦陟也很给新科进士面子,今天也把自己的公服给穿上了,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国公样子。不过他不是爱讲虚礼的人,受了进士们的谢恩礼后便朗笑着邀他们入座,命人送上珍馐美酒款待这批以后要喊他一声“恩师”的官场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