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许侍中动了起来,悄无声息走到御案左侧,捧起已经变凉茶盏,退到门边,将茶盏递出。
没一阵,小黄门碰上了热茶,许侍中接过奉到了原处,再退回了先前所立之处。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未发出任何声响。
圣上放下手上如一本书厚般的折子,左手习惯伸过去,捧起茶盏吃了一口。
茶水是他喜欢吃的温度,略微滚烫,吃进五脏六腑暖和无比。
就好比看到程子安的折子。
圣上虽未明言,但他极喜欢接到程子安的折子。
程子安的折子与其他大臣官员不同,大多都是炙热,不加修饰的恭维。
圣上当然看得出程子安在溜须拍马,但架不住人人都喜欢听好话。
忠言逆耳,程子安从不说忠言。
另外一方面,程子安递上来的,就算是哭穷的折子,也会哭得像是美人垂泪一样,让他格外舒坦。
程子安在折子上写了云州府的改变,用数字的方式,简明扼要列出了在云州府所做的事情,他到任之后,人口,水利沟渠,农,读书等各方面的数目对比。
除此之外,程子安还用数目列明,以后五年云州府即将出现的变化。
程子安说,他一心在替自己,建造锦绣大周。
因为圣上值得。
最后,程子安的目的,是要银子。
云州府缺银子。
圣上笑了,最后又摇头。
这份投入,值不值得?
魏紫开得绚烂,圣上定睛欣赏了片刻,手抚摸着温润如玉的玉瓷茶盏盖,凝望着大殿地面上铺着光洁如镜的青石地面。
程子安说,一万两不少,十万两不多。
圣上忍不住哼了声,真是能狮子大开口。
十万两换一片璀璨河山,圣上沉吟良久,道:“去将几个相爷,户部曾尚书他们一并叫来。”
许侍中飞快偷瞄了圣上一眼,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户部曾尚书到任将将半年,最为勤勉不过,有大朝会时,总是第一个先到,没大朝会时,也会早早到值房。
户部底下的官员,因着他尤为勤奋,浑水摸鱼,告假迟到的事情再也难以见到。
许侍中来到了户部衙门,何相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他见何相走路带风,黑沉着脸嘴里骂骂咧咧,抬手见礼,道:“原来何相也在,圣上有旨,着你与几位相爷,还有曾尚书一并前去面圣。”
何相颔首回了礼,眼珠子一转,问道:“许侍中,圣上叫了姓曾的,可是又有何处要钱了?”
许侍中呵呵笑道:“圣上只言明让我传旨,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请何相见谅。”
何相不比其他几个相爷,他本是武将出身,闻言就拉住了许侍中的衣袖,一幅他不透露点消息,绝不让他离开的架势。
“别处要银子,那可不行。户部天天哭穷,从立国之初,哭到了现在,户部就从来没富裕过。这真是怪事,要说钱粮银子,拨付给何处最为重要?当是各路兵马!”
许侍中挣脱不得,只能无奈道:“何相,各路兵马的钱粮,应当是兵部贺尚书来讨要,怎地何相亲自前来,莫非是贺尚书被解职了?”
何相冷笑了声,道:“连我出马都要不来,何况是贺尚书!”
许侍中还有差使在身,何相这个人就是莽撞了些,平时待人还算和气,他也就没有翻脸,耐心地道:“何相,事关朝廷大事,我一个内侍如何说上话,还是请何相放开吧,耽误了差使,圣上就该发怒了。”
这时曾尚书听到屋外的说话声,走到了门外。何相放开了许侍中,暗自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成日忙忙碌碌,一事无成,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
许侍中只当没听见,快步走到曾尚书面前,传达了圣上召见的旨意。
曾尚书看着立在那里的何相,脚步动了动,想要前去承庆殿,又怕被他缠住。
何相再次撇嘴,转身大步离去。
许侍中见曾尚书微不可查松了口气,只当没见到,转身告退,前去了政事堂。
几个相爷并曾尚书一并来到承庆殿,见礼后依次落座。
圣上径直道:“云州府请旨,需要十万两银子。曾尚书,你看从何处能先将银子挪一挪。”
王相听到明州府,愣了下未做声。何相听到是程子安要钱,圣上亲口下旨意,一下兴奋起来,转头看向了曾尚书,满脸的幸灾乐祸。
明相则是不解,问道:“圣上,云州府可是遭受了灾荒,需要银钱赈济?”
曾尚书也回过了神,道:“圣上,户部的确紧张,圣上与几位相爷都清楚,一下拿出十万两银,着实挪不过来,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问道:“户部竟然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曾尚书,你的意思是,朕的江山,穷成了这等模样?大周拿不出十万两银子,大周上下的官员,一月的俸禄要支付几何?”
曾尚书赶紧出列,诚惶诚恐躬身听训。
大周上下官员所支付的薪俸,如六部尚书的俸禄,各种贴补加起来,约莫在七千三百两左右。如王相等官员,则近一万一千两。
只六部尚书,加上政事堂三个宰相,一个月的薪俸,就将近八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