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若臻的目光一直在书燃身上,他紧盯着她,一瞬不瞬,黑色的眼睛沉默而深邃,在夜色与风雪之下,隐隐有一种受伤的味道。
夜风很大,也很冷,吹得耳朵和眼睛同时变红。
一边是周砚浔,一边是严若臻,两个人的眼神都让书燃受不住,她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用力地扣着掌心。
周砚浔忽然伸手过来,牵着书燃,十指紧扣的那种姿势,声音很低很轻地说:“我让你为难了吗?”
书燃愣了瞬,反应过来后立即摇头,说:“没有,你别多想……”
她急着否认,几乎呛到,别过脸去咳了一声。
周砚浔松开书燃的手指,转而箍着她的后脑,将她往怀里藏了藏,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扑面的风雪。
这是条小路,并不繁华,但是,偶尔也有车辆和行人路过。
周砚浔并不在意那些,旁人的眼神或打量,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抱着她,叹息似的说:“燃燃,别为难。”
他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书燃心上,几乎将她的眼泪逼出来。与此同时,她听到小呆明的声音:“严哥!严哥!你怎么走了?要去哪儿啊?”
书燃脊背僵了下。
她的视线被周砚浔刻意挡着,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些许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她读着秒,默数着,猜测严若臻走了多远,走到这条路的哪一段。
鼻尖酸得厉害,她深呼吸了一记。
周砚浔觉察到什么,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就在书燃陷入巨大的愧疚感时,耳边脚步声一重,严若臻竟然绕了回来。
风雪依旧在,天色依旧暗。
书燃下意识地侧头,视线刚好与严若臻对上。
他脸色发白,衬得眼瞳更黑,颧骨那儿一点淡淡的擦伤,有几分落寞,像失去了领地的头狼。看着书燃时的神情又是那么专注,专注得像是要把一生都放在里面。
被他这样看着,书燃觉得心跳又重又闷,一下一下,鞭笞似的,她下意识地从周砚浔怀里退出来。
三个人面对面,却又被迫沉默。
严若臻抬起手,朝书燃伸过去,动作进行到一半,想到什么,又顿住。片刻的凝滞过后,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光亮起,有些刺眼,书燃看到在严若臻从软件列表中找到备忘录,点开,指尖落在键盘上,一字一句,输入着什么。
这个小动作让书燃呼吸一紧,睫毛上像落了雪花,冰凉着,也湿润着。
手太冷,动作僵硬,严若臻输入得很慢,出现错字,他倒回去删除,折腾半晌才写完一句,他将屏幕翻过来,递到书燃面前——
【你和周砚浔在一起了,是吗?】
屏幕光太亮,不可避免的,周砚浔也看到这句话,他目光垂着,朝书燃落过来。
所有人都在看她。
书燃的呼吸有三四秒的停滞,手心湿漉,指尖却有些冷。之后,她看着严若臻的眼睛,缓慢点头:“是。”
她咬一下唇,用一种很柔软也很坚定的声音,继续说:“我们在一起了,他是我男朋友。”
风雪好像永远不会停下来。
在夜晚尽情呼啸。
严若臻睫毛颤了下。
他不会说话,心意与情绪都封闭在心底,封闭得太久了,早就忘了该如何打开,又该如何表达。
更何况,他也从未想过要表达什么。
他的人生太狼藉,只有无穷无尽的暗,他的感情也是。
不必拿出来,也不该拿出来,让她看见。
藏起来,是最好的归宿。
永远地藏下去吧。
燃燃。燃燃。
那么好的燃燃,他生命中最盛大的光亮,唯一的光亮,该与更优秀的人在一起。
他不该拖累她,更不该去牵绊她。
刚见到她的那一刻,心口灼热时,情绪上涌时的那记拉扯,拽她手腕的那一下,是他所有的勇气,也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亲昵,更是他能为人所窥见的全部的心伤。
如今,都耗尽了。
像大火燎原之后残存的尘灰。
灰烬冷寂,比细雪更薄,也更软。
风吹过,了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