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不止一回发觉,公主总盯着魏召南看。
公主坐在篝火前,红裙迤地。她正巧看见喻姝,便微笑招手呼唤。
喻姝甫一走近,公主便将手中的馕掰一半,塞给她,用生疏的中原话说:“这是我们的香奶饼,你尝尝。”
喻姝莞尔致谢,坐在公主身旁。
她捧着一半的饼,心想倒真是个豪爽之人。虽同为馕饼,塞外奶香饼却比他们带来的甜几许。喻姝吃饼,忽然听公主问:“你们的......琰王,生得好看吗?”
喻姝并不喜欢琰王这个人,甚至还有些恐惧与厌恶。她默了下,正寻思该如何说,公主又托着下巴问:“有比你情郎好看吗?”
“琰王与盛王是兄弟,相貌应该都好。”
喻姝看着公主金亮的目光,却纠正道:“他不是我情郎,是我丈夫。”
公主以为她是怕羞,便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了,差在一个情字,差在身份上。
喻姝并不作声,只将冰凉的双手靠近篝火烘热。天色渐黯,晚风拂过草野,忽然有窸窣的脚步声而来——
“公主想知晓琰王之事,不如问问在下。”
喻姝一愣,寻声望去,竟是章隅。
他并不走近,只站在离她们五步远的地方,一拱礼言:“我的妹妹下个月将嫁作琰王侧妃,公主也会碰见的。”
章隅向来看不惯魏召南作风,在他面前也无分毫忌惮,笑之,“琰王龙姿凤章,乃是诸皇子中最风彩的,有多少世家想把女儿嫁给他。等公主来京城见到,自会明了章某所言不虚。”
公主却不满地努嘴,“那他是不是也有很多女人呢?”
“公主误会,琰王的妻妾可是诸皇子中最少的。”
章隅说完,目光却往喻姝身上一瞥。
只见她从始至终都是坐在篝火边,暖光映着半边脸颊,十分秀美。他早在过来时,就听到喻姝说什么“不是情郎,只是丈夫”,心下便想,果真像魏召南这样的纨绔,生得再好,也不会有小娘子放心嫁他。
章隅似乎想跟喻姝说话——自从被她救过一命,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堂堂正正,郑重地致谢,只是碍于身份,又老有魏召南盯着,他不敢唐突。
此刻魏召南难得不在,章隅终于找到时机,走两步上前,又朝喻姝一礼。
他本想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可瞧见她水灵杏眼时,一时给忘了。
章隅很小声地说,“盛王妃不要忘记,回到汴京后,我家谢以黄金百两。”
喻姝当然不会忘了,她点点头,心里却笑章隅多虑。
这种送钱的事,向来只有给钱的人忘记,哪还有收钱的人忘记收。
从漠北南下,这一路十分平坦。
有时候喻姝马车坐得久了,魏召南还会带她骑马。
他握住缰绳,两臂将她圈在怀中。车队行在广袤的草野上,晴风和丽。魏召南附在耳侧同她说笑,不过随口一问:“你这几天常跟公主说话,都说些什么?”
“她讲他们的漠北,我讲大周。偶尔她还问我琰王的事。”
“问你琰王的事?”
魏召南反笑道,“琰王的事你又能知晓多少?还不若来问我。”
他们同乘一匹马,
喻姝稍稍侧头瞧他,耳朵正好贴到他胸膛,忽然听着清晰的心跳声。
她想,许是他策马太过用力的缘故。
她的眼眸望着他,也笑道:“问你么?妾便知晓殿下看公主美,想寻了缘由跟她说话,要去便去吧。”
明明是没有醋意的玩笑话,倒偏偏被他听出酸。他心里难得欢喜,长长叹一声气,“好吧,既然夫人劝我,那我今晚便去了。”
喻姝刚想说去吧去吧,魏召南又把头凑近她耳边:“我也可以不去,除非......”
喻姝眼皮一捺,正要说你也不用“也可以”,他便十分得意自在地笑了,“除非你唤一声哥哥让我听。”
哥哥本不是说不得的词,可自从他夜里攥着腰身要她唤时,她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现还是青天白日呢,他竟如此荒唐难言,喻姝扭过头,斩钉截铁道:“不要。”
他料定她是薄脸皮,此时定是怕羞。魏召南不知何时开始,总是喜欢瞧她羞怯的模样。他忽然松开一边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开怀大笑:“好,那晚上再听夫人唤?”
换作从前,她已经半羞半怯的不吭声了。
从前魏召南也这样,她不知晓动心了多少回。
可是现在她明白,魏召南喜欢她,只是有闲情时来的一句调笑。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可以喜欢她,可她一旦摆在权势面前,又什么都不是了。
喻姝的手摸了摸他的胸口,忽然问:“殿下喜欢妾什么呢?”
他们走的这一带还是无垠草野。
风很轻、很淡,魏召南从未这样放松地骑过马。
他想了一会儿,竟是认真道:“夫人的相貌合我眼,性情好,温柔淑良,也一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