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私心年上,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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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捅了大篓子,孙长明心下大骇,脸上又红又白,十分滑稽。对面万老爷见两人窃窃私语,不明所以,以为孙长明输得太多不肯下注,正要开口劝说,便听他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改日再战,改日再战……”

说完就由小厮搀着离开了,腿软得路都走不得。

孙长明回到孙府,还未走进正厅,就被一条死鱼砸在脸上,糊了满脸腥水,酒终于醒几分,直直跪下,条件反射地认错:“父亲息怒,长明知错了……”

此时已是深夜,孙畔仍着白日会客的正式衣袍,强忍着怒气屏退下人,待门窗关紧,方对地上的孙长明道:“逆子!你还有什么勾当是我不知道的?快快从实招来。”

“这,这走私珠宝之事,父亲是知情的,是您当初指派给我的啊,说是给孙家谋的财路,让我好好经营。”孙长明觉得有些冤枉。

“你还敢狡辩?”孙畔匀两口气,“谢尚青上任之前的安北都护府总领与我有些交情,当时北境已有纷乱,那些突厥贼子销赃无门,我们不过顺势而为,也是取之有道。谢尚青尚且软弱,谢雍却是硬骨头,我早早就跟你说,钱赚够了,该收手了,真要硬碰硬,你有几把刷子和谢雍斗、和圣人斗?若不是小儿误捉你传递消息的鱼,我竟不知你还在与北境强盗来往,你好大的胆子,为父的话都敢当耳旁风?”

孙长明无话可说,只能反复着“长明知错,长明知错”,以求唤起孙畔的爱子之心。

他确实记得孙畔的嘱咐,这几年走私愈发艰难,可他好赌,若是没有这条线源源不断地送来银子,如何支撑起他这烧钱的爱好。总想着赌完这次就再也不赌了,却一直怀念赢钱和被人吹捧的滋味,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便一直持续着,到今日东窗事发。

“你就造吧,我老了,要杀要剐,左不过少几年命数。你呢?长明,你活够了吗?”

说到死,孙长明才想起活着的诸多好处,脊背发凉,涕泗横流,扒着孙畔的衣角哀道“救命啊父亲……”,孙畔理都不理,甩开他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冰鉴太沉,船上储冰也不便利,幸好船行时有风,常德喜便将书房窗户打开,习习凉风吹入舱内,轻轻掀起桌上铺开的纸页,正是靠岸金陵时呈上来的、从京都快马加鞭送到的密报。

共有两封。一封上书:“阿尔泰山以西部落名将阿史那乌夜袭劼力小可汗,焚其粮垒,元气大伤,或恐将有部落之争。”

另一封即是何昼记录的京都城门查获私自贩运售卖北境珠宝之名单。

李昀花十年时间喂肥了一批恶狼,其中几头蛰伏在北境,他们强大却不团结,彼此为敌,各自为政,稍加挑拨,则不攻自破;另外几头蛰伏在朝中,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尚不敢颠覆政权,却总是想在有限的空间里多谋些权柄,多敛些钱财,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自以为事事缜密,却处处留下蛛丝马迹。

漫长十年成就了李昀的耐心,要让他们猝不及防,刺才能连根拔起,又快又狠。

阅毕,用案台烛火烧掉密报,李昀回到起居船舱,崔至臻早已熟睡,他轻手轻脚地更衣,上榻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拥住自己最后的良知。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昀不知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人是社会动物,岁月不是白白流逝的,它使生存在同一时空的人与人之间行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拔掉一个,必牵连其他。譬如他要打压孙家,指使文向童年好友辛凌洲举报孙长明,是背刺李文向,同时也是在伤害太后的情感。又譬如他要利用谢雍,是直击他人性中的软弱,变相逼迫将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抛弃,割断与安北都护府的联系,谢雍焉能不痛?

为达成一些目的,需要让无辜的人受伤,这是李昀作为帝王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