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那小子”未出口,陆敏之及时收声,过了会儿才说:“当时,他们护不住她。”
旧事说开,两人之间气氛凝滞了许久,陆敏之歉疚地说:“当初是我无能,保不下阿鸢,还连累了你,我本以为阿鸢迟早会明白你的好,与你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她竟然一时糊涂重伤了你,将心比心,怎能不介怀,你们怕是很难……”
“岳丈大人”,褚昉截断他将要拒绝的话,“你既信得过我,便再信我一次,我没有记恨她,这一次,是心甘情愿娶她。”
陆敏之想了想,疑道:“那你们当初为甚和离?听说,是你主动放妻?”
褚昉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被人翻来覆去的拿来询问,神色微微一滞,坐正了身子不接陆敏之的目光,顿了好一会儿,声音极轻地说:“一时意气罢了。”
陆敏之神色变了变,似想笑,又憋了回去,也转过头去坐正了身子喝酒。
“我自是信得过你,但阿鸢……”陆敏之犹豫地说。
陆鸢若是不愿意,他现在是逼不了她的。
“她会同意的。”褚昉眉梢微扬,带出一些浅淡地不易察觉的得意,“岳丈同意就好,我这几日就会去提亲。”
陆敏之点点头,却有些怅然若失,“贺子云也说要在这个月完婚,陆家又要冷清了。”
···
褚昉很快备好了提亲要用的东西,这才与母亲坦白迎回陆鸢的事。
郑氏如蒙雷击,气得几乎跳起来,嚷着逆子诳我,说什么不同意。
褚昉早料到她是这反应,等她平复些怒气才劝道:“母亲,你细想想,儿子之前那番话,可有半点诳语?”
郑氏不说话,心中却思量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儿子口中出身官宦之家、才华横溢的嫡女竟是陆鸢!
难怪她当时就心里没底儿,逆子果然又骗她!
“母亲,我知你对她成见颇深,但事已至此,你若实在不认她这个儿媳,儿子就将城东宅子做新房了,您眼不见心不烦,也清静。”
他之前就已分家,提过搬出去住,母亲知他决心,这次顶多闹嚷两句,发泄过情绪,不会太难接受。
“她到底有什么好?”郑氏气得直捶自己大腿,恨的咬牙切齿。
褚昉没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顿了半晌,说:“或许是儿子念旧吧。”
他从夺了她清白那天起,就决定对她余生负责,成婚前两年,他确实忌惮过陆父,不敢让陆鸢给他生孩子,怕陆父又拿子嗣要挟他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哪怕不知道她曾是一个耀如明珠的女子,他也不会弃她不顾,他接受她的平庸,接受一位平庸的妻子,并试图慢慢引导她。
后来她越来越让他惊喜,就像一株平平无奇的青草,慢慢结出花苞来,盛放之时艳绝桃李,他很意外,也很欢欣。
情之一事,无形无色,很难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边界,更难分辨因何入这情网、何时入这情网。
是以,他也说不上她何时在他心里生根,也许是夫妻三年细水长流的陪伴,也许是一次次的惊喜。
知道她心有所属的那一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他的妻子!
他要把他的妻子夺回来!
到底是情是欲,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
总之,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七情六欲的人,他现在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妻子,就是陆鸢。
念旧也好,动情也罢,哪怕是·欲·望·作祟,因由为何并不重要,他直面自己的内心,唯认清一件事:没有陆鸢,他夜不能寐。
褚昉默然许久,神色坚定,郑氏捶胸顿足却也知拗不过儿子,何况褚昉还请了一堆长辈来劝她,她总不好闹得太凶让褚昉这位主君没脸,又嚷了几句,挣了些脸面回来,挥手叫儿子走。
褚昉便去了陆家提亲。
而后三书六礼,一切依俗,赶着腊月最后一个宜嫁娶日,在十数首朗朗上口的催妆诗后,陆家的花轿再次抬进了褚家大门。
礼成入新房,新人携手坐帐,喜婆端来合卺酒,陆鸢神情淡漠,像只提线木偶般接过其中一盏合欢杯,从容而主动去绕褚昉的手臂,要往口边递时,察觉褚昉手臂僵硬,似沉力往下扯着她,阻了她的动作。
陆鸢看过去,见他面色有些冷,不似方才行礼时神采奕奕。
陆鸢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看着他,待他有了喝交杯酒的意思,才随着他的动作一饮而尽。
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四盏一人高的连枝灯将房内映得辉煌如昼,帐前桌案上燃着龙凤喜烛,时不时爆出一声灯花,噼噼啪啪,像意犹未尽的爆竹,自顾热闹着。
陆鸢环视房内,熟悉却又陌生,外室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茶案,茶器俱全,便是她送的那套汝瓷,越过茶案便是一张楠木书案,足供两个人读书而不相扰,书案后头贴墙放着一排格子书架,一半放了些书,另一半却空着。再看坐榻、香几皆焕然一新,陈设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陆鸢扫过房内陈设,目光落回在褚昉身上,见他目光变得温和起来,隐隐还有些期待之色。
他在期待什么?
“国公爷,你是不是还得去宴宾客?”陆鸢想了想,提醒说。
褚昉想皱眉,念及大喜日子,生生忍住了,说:“你不觉得,该换个称谓么?”
陆鸢偏头看着他,试探地问句:“夫君?”
褚昉唇角动了动,点头,温温地“嗯”了声。
陆鸢遂道:“夫君,去宴宾客吧。”
褚昉神情微微一僵,说句:“不急。”
伸手扣住了陆鸢腰枝,往怀里带了带。
他清俊的面庞稍稍低了过来,二人鼻息越来越近,合卺酒的香气交·织·缠·绕,渐渐分不出你我。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陆鸢忙按上他肩头,推开他的同时,向后撤了身子避开他。